骆主任终于安心,许砳砳也重获清净。
他锁门在家,生火起灶将水烧开,把鳄鱼腿焯一下去血水,再整只放进盆里煮,煮熟煮软之后,又捞起放入冷水中浸泡,擦干水分再用明火烤至焦香。
许砳砳不善下厨,只是单纯觉得,明火烤肉带点炭烧味总比清水煮肉好吃。
许砳砳啃着鳄鱼腿的时候,遗憾没有向李公豹多要一只腿。
他吃了一点,垫一下肚子,又割了一块肉包好,又在餐厨间找了几个可密封的瓶瓶罐罐,通通都塞进书包里。
许砳砳随身也把香水带上,轻装出门,向东行,决心要去寻找九条河水的源头。
这会儿时间还早,太阳当空,影子短小。他一路注意自己脚下的阴影,借此来注意时间变化,他要在日息暮鼓前赶回来。
许砳砳脚程很快,走了将近一个两个小时才看到焦土地的边界。他站在黄沙漫漫的平地上抬头一望,横亘在东边的山脊上出现一排间隔、大小大致相同的石堆,自北向南,一共有十三座石垒。
山脊像一道天然的护城墙拦在面前,而十三座石堆就是瞭望塔。许砳砳原本还在猜测它护的“城”是哪边,等翻爬到上面,他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与焦土地迥然不同,山脊之后是一片绿洲。
十三座石垒连成的山脊线是一道分界线,把焦土和绿洲分割成两边。
一边生机盎然,一边遍地疮痍。生伴死,死伴生。
许砳砳被眼前的自然力量惊呆,贫瘠木然的脑子里只冒出一句话:万物有灵且美。
水流潺潺,草木郁郁葱葱,枝头还挂着香甜的瓜果。
林中有小鹿,树上有松鼠,风吹草低见牛羊,它们看见许砳砳走近既不躲也不藏。
许砳砳相信九条河的源头应该就在这里,它为聚集在这里的小动物筑起天然屏障,把灵识未开的动物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们完全丧失警觉性。
许砳砳沿着河流往上走,穿过一片绿意葱茏的矮树丛,河流走到尽头,视野里突然跳出一抹红。
一大片扶桑树绵延十里,众星拱月般托起中间的一弯清泉,水面澄澈,水平如镜,树影斑驳,扶桑叶落在水面上静止不动。
日出于东山之上,下浴汤谷,上拂扶桑。
许砳砳走近那口泉眼,这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太阳的浴场。
这口泉眼不大,大约只有半身高,难以想象这就是支撑偌大一条九天河的源头。
泉水里有两处冒气泡的豁口,一处咕噜噜地直吐泡,气泡连成一条线。另一处却像是垂暮人苟延残喘般咕噜吐出几个气泡就蔫了,修生养息好一会才有心力吐出第二串泡泡。
许砳砳很快发现,第二处豁口上压着一枚椭圆形的小石块,泉眼吐气时先要蓄力将小石块冲开,然而力有不足,小石块在水底晃晃悠悠,被掀起一点就又沉下,与泉眼持续着拉锯战。小气泡也只能在石头缝里苟延残喘。
许砳砳怀疑,导致九天河枯水期延长的罪魁祸首就是潭中这一颗石蛋。
他四下看看,找了枝树枝去拨石蛋,小石蛋意外的沉,竟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许砳砳无法,踏入泉水中,下意识地蓄全力去搬石头,没曾想到手中的气力大半多余,他竟然没费多少气力就把石蛋从水底捞了起来。
许砳砳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惊讶石蛋的重量之轻,就见泉眼欢腾地吐出气泡,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纹丝不动的扶桑叶竟开始打着转儿。
许砳砳抱着石蛋到了岸上,泉眼依旧流转不止,生生不息。
许砳砳从书包里搬出瓶瓶罐罐,全部装满泉水,又采摘了不少瓜果带走。眼看日影向东偏斜,他背起书包就要走,临走前又瞥了眼被他丢在泉眼旁的石蛋。
这颗石头蛋约有许砳砳四个拳头的大小,质地看似坚硬,密度应该也不小,但是它的重量却意外的轻。大概是长年累月在泉眼里受小水泡冲击,石头背面较为扁平,还微微有点内凹。
许砳砳所有所思,双手托起石蛋,放在小腹处比对了一下,石蛋的大小与他的腰腹粗细正好合贴。
许砳砳赶在日落前回到终南洞时,远远地就看见黑熊精在焦土地里锄着地。
许砳砳正担心被黑熊精追问去了哪里,恰好这时,从终南洞里响来擂鼓声。
咚隆,咚隆,咚隆——击鼓声粗旷雄浑,穿透力极强,响彻了整片焦土地。
黑大壮听到暮鼓三响,把锄头荷在肩上就急忙慌地赶回村,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赶过来的许砳砳。
暮色四合,终南洞的邻居尽都门户紧闭。
许砳砳回到十三号房,添柴加火,把泉眼里带回来的泉水烧开,配着冷硬干香的烤鳄鱼腿肉垫了下肚子,还有香甜的瓜果当饭后水果。
壁炉里的柴火还没有燃尽,许砳砳又添了新柴。人类对篝火似乎有某种自远古时期开始,延续至今的依赖感。坐在火堆旁,听着火舌“呲呲”舔着柴火,也莫名安心。
这是许砳砳来到妖怪村落的第二个晚上,显然比第一个晚上从容淡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