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嫌钱多烫手不成?”王阿进道:“江浦那一片本来只有倭人,现在准许华人去那做生意,肯定以后华人要多起来。倭国人跟钱又没仇,不抢生意才稀奇了吧?”
李德三不服道:“也要他们卖得出去才好。以前那些倭国土蛮子看见我们就打,哪个华国人没事上他们的地盘找揍?”
“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所有的倭国人都这么坏的。”
王阿进这话顿时捅破了马蜂窝:“胡说!倭国人哪有不坏的?”
“放你娘的屁!好你个王阿进,你还说你没忘了祖宗?!”
李德三和夏生异口同声,同时指着王阿进大骂。
前者先不说,夏生立刻叫他姐给弹了个脑瓜崩:“好好说话!”
李德三前段时间吃足了倭国人的苦头,王阿进这话可是让他恨得牙根儿直痒。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阵风似地刮进屋,又一阵风似的刮出来,手上多了个小包袱:“进哥觉得倭国人好,你跟倭国人住去,我还回我的苏南窝棚去。”
“唉唉唉,德三,德三不至于,不至于啊。”王阿进慌忙来拦他:“哥哥我你还不知道?我就是嘴巴不把门,你别跟哥一般见识。六哥,六哥你快来帮我劝劝啊。”
王老六原本缩在墙根,都快溜出了院门,让亲弟弟一叫,不得不拦在李德三的面前,口不对心道:“德三,你做做样……我是说,你进哥就是随便说说,他是个啥人,你还不知道,对不?你看也就是收你些伙食费,我们哥俩这么缺钱,你住我们家房子,他一分钱租金没收你的,是不是?”
李德三垂着头没说话。他虽身世坎坷,也只是个没满十三岁的小少年。不像这院子里的其他人一样,他的爱憎仍是相当分明。
春妮寻思:要是叫德三知道,那天她送他的一块钱礼金中有六毛钱都是倭国人给的,这小子别不会还要跟她翻脸吧?
她肯定不会像王阿进那样,主动说倭国人的好话。倭国人中有好人是肯定的,可春妮哪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不了她。
不过,有机会的话,搞搞清楚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以后有了麻烦,说不定还能找她帮帮忙……
春妮发散一会儿思维,看这么僵着不是个事,劝道:“德三把东西放下吧。你那窝棚这么些天没回去,说不定早叫人占走了,万一没地方住,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李德三微微一僵。
王老六立刻笑道:“还是小顾姐最明白,德三,听哥的劝。你对我们哥俩有什么意见,也得等安顿好自己再说,是不是?”
兄弟两个半哄半夺,将李德三的小包袱夺下来,王阿进连忙跑回屋,给他放了回去。
进屋之前,王阿进踢了王老六一脚。
王老六两腿一弯又要跪,让春妮喝住:“行了行了,别跪去跪来的。”
王老六哭丧着脸:“不是……小顾姐,我刚刚就是图个嘴快活,绝对没有跟您做对的意思——”
春妮突然抬手,吓得王老六立刻抱住了头往下蹲:“小顾姐手下留情!”
春妮:“……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会打人?”
王老六哪敢随便再说心里话,观察再三,见她的确没有追究的意思,才敢赔笑道:“那当然不是,小顾姐您教训我们也是我们犯错,招惹您在先。不像是我们赌档兄弟们,接的活千奇百怪。上回我们兄弟被邀去打人,只因为那人有狐臭,把请我们去的人熏到了。”
“哈哈哈哈!”夏生突然被逗笑了,好奇道:“你们不是专门给赌场干活的吗?”
码头这边也有地下赌档,只是这边住的多是穷人,加上有商会管理,规模做不起来,英国人就懒得管了。
王老六见春妮没阻止,笑着道:“一般情况是这样的。可要是有跟我们这些兄弟们关系好的朋友来请帮忙,不耽误正事的话,我们也不介意出个外活。”
“那你们是只要出钱,谁都会去揍吗?”
王老六有心吹个牛,可春妮在这,到底不敢造次,老实答道:“那倒不是。在城西那一带混日子,首先要会认人,谁能惹谁不能惹,得记清楚。不然的话,打了不该打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该自己横尸街头了。”
夏生顿时哆嗦一下,春妮趁机教育他:“听见没有?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有本事,旁人就不敢来招惹你。”
夏生用力点头,又问道:“那城西岂不是那天天打打杀杀的?没人管你们吗?”
王老六又笑了一下:“小哥知道城西是什么地方吗?”
他见夏生答不上来,说道:“应该是华界,但英国人在那筑了路,76号也在那,你说该谁管?”
“啊?那你们不是谁都能管?”小小的夏生通过常先生,也知道了76号是什么地方。
“错!”王老六晃了晃手指:“是谁都想管,但谁都管不了我们!”
连李德三都顾不上闹别扭,问道:“这里怎么说也算华界,市政府不管吗?”
“哈!市政府!”王老六笑得很讽刺:“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外传啊。要不是我们城西的支持,这次新市长上任,他办公室撑排场的人都找不齐呢。”
李德三大吃一惊:“新市长跟你们赌档一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某市政府跟赌场勾结的事,在陈存仁的《抗战时代生活史》里有描写,不是作者瞎扯的,那时候荒唐事的确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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