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进大声咳嗽:“我回来了。大哥快来给我开门。”
“鬼叫什么?李德三,没听见你进哥回来了?还不开门去?”
春妮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一路上他明里暗里说了自己兄弟这么些好话。原来他那个传说到了城西就没回来的兄弟今天在家啊!
王阿进瞥着春妮嘴角的笑意,手心直冒冷汗:上回他哥不长眼,惹到这小姑奶□□上,被教训两次。头一回躺在床上几天起不来,第二次直接被折断一只手,今天……他这个哥在外边混帐是混帐了一些,对他却没得说,他一点都不想给他哥收尸啊!
别看这小姑奶奶长得又干又瘦,见人就笑呵呵,王阿进相信,她那两条又干又瘦的小细胳膊拧起人的脑袋来,也是毫不含糊。
德三可是小姑奶奶罩着的小兄弟,他哥还使唤人干活,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法的……
“哥你来给我开门,德三伤还没好,你别折腾人家。”王阿进只望着他哥能聪明点,别总长找死的本事。
可显然他的算盘落空了,王老六大骂道:“在我家白吃白住这么些天,六爷我没找他要食宿费,使唤他两下怎么了?真当自己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李德三,你少在六爷面前耍——”
吱嘎一声,门开了。
王阿进顾不得旁边的煞神,扔了筐子就朝里跑:“王老六你这个蠢货,快给老子闭嘴!”
春妮进门时,王老六跟他兄弟扭在一起,差点打起来。
看见春妮进门,王老六一下跳起来,随后被他兄弟一拳打到脸上,他没吭得一声,翻身倒下。
王阿进恨铁不成钢:“一天到晚,灌两口黄汤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王老六,你活着给爹娘丢脸,死了叫祖宗蒙羞!我今天就以下犯上,打死你这个王家的不孝子孙算了!”
春妮冷眼看这一场闹剧,王阿进是真的没留手,没一会儿王阿六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开始抱头哀嚎:“轻点,你轻点啊!”
而夏生则好奇地问春妮:“姐姐,老师之前跟我们讲的,‘杀猪般的嚎叫’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啊?”
春妮:“……”
“噗。”李德三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两兄弟也不好再装下去。
王阿进将王老六踹起来,转过身讪讪笑着:“小顾姐,我哥他嘴巴一向臭,不会说话。您……您要是有不高兴的,只管跟我说,我帮您揍他!”
春妮看了这两个一会儿,看得两兄弟弓腰缩背,不敢与她对视,转头问李德三:“你在他家白吃白住了?”
李德三摇头:“没有,我每天都给进哥交伙食费。”
春妮也是看他精神尚好,比之在苏南窝棚那住着的时候气色好多了,猜着他应该没在这受多少气,才没打算认真计较。
她道:“那就好,你在这好好住着,该交的钱不少他的。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忍着干受委屈,知道吗?”
李德三觉得怪异极了,尽管他早就知道春妮本事高,可他心里,春妮从来是他刚认识那会儿,被倭人巡捕追赶,需要他帮忙才能逃脱的小姑娘。他不自在道:“进哥待我很好,春妮,你不用□□的心,我能管好自己。”
王阿进又踹了王老六一脚。
王老六就势在地下滚过半圈,半直起身子,冲着春妮的方向开始邦邦磕头:“小姑奶奶,小顾姐,对不住,我王老六不是人,说话不过脑子,该打——”
说着,举起手掌就要往脸上扇。
“好了,”春妮看了眼夏生,这小子眼睛贼亮,那叫一个兴奋啊……她厌烦地说:“别在我面前耍宝,快给我滚起来!”
“唉,唉。”王老六爬起来,特别自觉地缩到了一边。
王氏兄弟别的不说,会看眼色是一等一的。
春妮教训王老六这两句话的功夫,王阿进已经跑回堂屋端出个破圈椅:“小顾姐,您坐,坐这!”
春妮:“……”你单独弄个椅子,叫别人都站着,我坐着,真当我是黑|社会老大了?
她径直问李德三:“你伤好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春妮仔细打量他几眼:他头上的伤口早就结了痂,整个人面色红润,的确像没有了什么大碍的样子。
春妮估计他就是轻微脑震荡,现在好好休息半个多月,也是该好的时候了。
“那你好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能有什么打算?还回去卖我的报纸呗。”李德三两手一摊,无奈道:“至少背着报纸包比挑着馒头跑得快吧。”
春妮就说:“那你还来帮我吧。”
李德三面露迟疑:“这……还是不了吧?”
春妮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我不是让你再去倭人那卖馒头。”
“那是去干什么?”
“我寻思着,中秋节过后,凉粉肯定不能再卖。我准备在原来那地方做些别的东西卖,你到时候来帮我吧,”想想又问:“身子能撑得住?”
“我肯定没问题,”李德三挺起胸膛:“要不是你今天过来,我明天就回报摊取报纸重新去卖了。”
“只怕你报纸也不好卖啦,”王阿进插了句嘴:“这两天,我看倭人那几个报摊也进了些华文报纸,你要是再去,就是跟人家抢生意啦。”“这些倭人,真不给人一点活路。”李德三抱怨道:“他们以前只卖倭人报纸不也卖得挺好?他们卖他们的,我们华国人卖华国报纸,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