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点餐前,想到“荀君”二人疲于奔波,或许未曾用食,特意让店家煮了两三人的量。如今倒是正好。
“荀君”与佟士子皆是一愣,再看荀启的时候,眼中各自多了一分不同的意味。
他们没有再推辞,进屋入座。
客舍里的仆从替他们搬来桌案,虽说宵禁应当门户紧闭,但这是客舍内部,又只是二三人的小酌,店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仅仅提醒几人莫要太过喧哗,影响了旁人,这边回屋睡觉去了。
荀启年龄最小,替“荀君”与佟士子满了一杯,等各自填了点肚子,才状似不经意地道:
“今日在城门口,我见城卫兵排查得紧,许进不许出……不知是否有战事到来。”
荀启明知故问,以不符合少年年纪的老成神态幽幽地叹了口气,眉目中倒是犹有着少年的愁容。
如此相悖的神态,反倒让人加深了少年意气的印象,下意识里对他放松了戒备。
佟士子道:“并非战事……应是城中有变。”
“荀君”为荀启还了一酢,提醒道:“然东方未有安宁……长安城内的详和只是潭中月影,一触即破,应当早些做好准备。”
荀启做出似懂非懂,又假装自己懂了的模样,赢了一声,低头喝闷酒。
见此,佟士子收回了眼中不易觉察的打量,好似觉得荀启无需防备,确实只是普普通通,还未完全开窍的少年。他不再说些试探的话,更失了与荀启攀谈的兴致。佟士子拌了点肉酱在粟饭中,结果因为过于粗粝,吃得脸颊直抽。
为了不在旁人面前失态,佟士子忍住那一瞬间因为哽住喉咙想要翻白眼的欲望,狠灌了一杯酒,这才缓了过来。
荀启虽然也觉得这饭菜谈不上美味,但他在现代也不是没吃过粗粮,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反观佟士子,大概因为世家贵子大多食用粳米,哪怕是战乱、饥馑之年,也大多食.精细之粮,除了守孝的时候,哪曾用过这样的饭食?
然则客舍并非面向贵人的官邸,投宿的多半是平民贩夫,自然只有粟饭可吃。
而让荀启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出身看起来比佟士子更显贵的“荀君”竟然也面不改色地嚼着粟饭,没有半分勉强之意。
不仅如此,“荀君”将荀启“不懂装懂”,又“面皮薄不肯让人看出”的模样看在眼中,体贴地没有拆穿,而是换了种方式,提起了别的话题,再状若不经意地将那些事项一点点地掰碎,不易察觉地融入其他事中,让荀启“如受启发,恍然大悟”。
荀启大致摸透了二人的性格,又借机问到了有关董卓的情报,愉快地散了席。
他在饭后做了会儿消食,按时上榻睡觉,养精蓄锐。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他穿好衣服去取早餐,发现对面房间又落了锁。
荀启没有在意,他来到一楼大厅,意外地发现在厅中取早餐的人还是很少。
他状若随口地问了店家一句,得知原来是对面的布告栏里新出了一张通告,不少人过去凑热闹,看看通告上到底写了什么。
荀启没有第一时间去凑热闹。他不急不缓地吃完早餐,洗完手,散步似的走到布告前。
布告前面挤了太多人,压根看不清布告栏上的内容。
在一片嘈杂声中,荀启见一个读书人装扮的年轻人脸带义愤地往外挤,找准时机把人拦住。
“这位仁兄,你可知新发的通告上写了什么?”
那年轻人隐怒道:“那董贼……董太师昨日被伍孚刺杀,竟迁怒于荀门郎,欲将荀门郎斩首示众。”
荀启心下一沉。
董卓竟然要杀荀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