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摸着脑门后的肿包,面上却还是一脸傻笑。
“大少爷真是大方,赏了你足足十两银子,哎呀呀,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看榜了。”侍书不无羡慕地说。
“这算什么,咱们大少爷心情好,自然出手大方。放心,等到老夫人发话,咱们院子的人,不,是府里的所有人,肯定人人都有赏!”
“这么说也对。不过,白纸,说好了,你必须要请客,得了这么多的赏钱,我们就算有,也肯定比不上你。”
“好好好……”白纸应和道。自从放榜处回来,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消退过。
当沈府的下人们欢喜雀跃地议论着可以得到多少赏钱时,沈府的主子们也是人人带笑。当然,至于这脸上的笑容究竟是真是假,那就值得商榷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沈老夫人的笑容百分百是真的。自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和书童白纸一样,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咱家瑜哥不仅是案首,如今还成了解元,我这不是做梦吧?”沈老夫人自言自语地说。
“老祖宗,您这都第三遍问了,不是做梦,是真的!”她身边的丫头笑嘻嘻地说。
“不是梦就好,哎,说实话,打从知道这件事后,我的心就一刻没有安宁过,轻飘飘的,一直像在做梦。”
“老祖宗,您这是太欢喜了,没事,过两天就好。”
“是啊,真的是太欢喜了,总是不敢相信。如今瑜哥有出息了,克儿若是知道,想必也是十分欢喜。”沈老夫人低低念叨着。
正在这时,老管家沈长青走了进来,满脸笑意地说:“老夫人,大老爷回来了。”
“大老爷?你说……是克儿?”沈老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大老爷,大老爷刚进大门,便让老奴来通知老夫人,一会儿,等沐浴更衣之后,他会过来跟您请安。”
沈老夫人不由得以手抚胸,欢喜地说:“今日真是双喜临门,瑜哥刚考中解元,克儿就回来了,哎呀呀,不行,我要去祠堂,先跟老爷说说……”
见老夫人如此欢喜,沈长青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大老爷返京的时间比预先通知的早了将近一个月。而且,一下马车,沈长青就敏锐地发觉,大老爷风尘仆仆,似乎满腹心事的模样。
听二老爷说,大老爷回京即将高升。可是,看大老爷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只见凝重。沈长青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故。
所谓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这让早将自己视为沈家一员的老管家心情略为沉重。
轻尘居内。
沈柳氏坐在房中,由于过于恼怒,本来秀丽的面孔略为扭曲。
那小子居然又考中了解元,下一回,他是不是要考个状元回来?!
“哗啦”一声脆响过后,沈柳氏将桌子上的茶具统统扫到了地上。
“娘?大哥考中解元,这对我们沈府是好事,您为何要……发怒?”怔怔地望着地上碎裂的瓷具,沈琮越说声音越低,直到微不可闻。
“好事?!”指着对面的稚气少年,沈柳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她一心一意为其筹划的亲生儿子?他怎能如此不通世事?!
沈琮抬头,一张小脸蹦得紧紧的,望着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痛苦。
他已经十二岁了,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从前年纪幼小,对母亲沈柳氏的偏心并未察觉。自从那日被沈一南一语点破,沈琮便开始有了心事,有了思考。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娘亲,对待大哥沈瑜,并不像娘亲口中说的和他曾经以为的那般真心。
沈瑜考中了解元,固然令他这个当弟弟的倍感压力,但是,与此同时,他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自豪感——今科解元,是他的哥哥!
因此,他不能理解沈柳氏的愤怒和嫉恨。
沈念夏看了弟弟一眼,低声说:“你先出去,我来劝劝娘亲。”
沈琮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娘,琮弟年纪小,心思单纯,您别怪他……”为弟弟解释之后,沈念夏望着尚未释怀的母亲,表情略显犹豫,“娘,其实,我还想劝劝您,您还是收了那个念头吧,大哥……大哥他不是好惹的……”
沈念夏的话如同火上浇油,令愤怒中的沈柳氏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背叛。自己一双儿女居然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正待发怒,沈柳氏突然听到丫鬟来报“大老爷回府了”。
“夫君回京了?”顾不得再发脾气,沈柳氏猛地站起身来,表情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爹爹回来了?”沈念夏眼睛一亮,欢喜地说,“娘,我去看看。”
看见地上的一地狼藉,沈柳氏急忙令丫鬟们清扫干净。然后,她坐到了梳妆镜前,细心整理脸上的妆容以及头上的发饰。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屋门。沈柳氏站起身来,回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夫君——”
沈克比沈柳氏大上几岁,虽然年纪已然不轻,但保养得当,仍然称得上是一位风度翩翩、相貌英俊的美大叔。只是,沈克性情拘谨,脸上的表情常年不变,总是一脸严肃。因此,人们对沈克的第一印象,通常不是英俊,而是格外有威严。
对妻子的温柔妩媚笑容视如无睹,沈克依然素着脸,不辨喜怒。他吩咐沈柳氏:“准备热水,沐浴更衣之后,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是。”
掩饰好心中的失落,沈柳氏急忙吩咐丫鬟们去准备热水,随后又让女儿念夏,去厨房拿些现成的点心,好让沈克垫垫肚子。
随着沈家最重要男主人的归来,沈府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梨花堂。
坐在桌前,小七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