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幽邃的阴冷不同迈入木门后列比乌斯感受到了一阵由内而外的温暖感当他的视线恢复清晰时他已站在一处走廊里身后便是缓慢合上的木门。
门后的世界并非什么险恶的地狱而是充满温暖日光的旅店列比乌斯走过这熟悉的道路正如记忆中的那样。
旅店的前台空无一人只是摆着一台唱片机黑胶唱片转动着播放着那从不休止的歌声。
前台正对着的便是旅店的大门那是双扇的玻璃大门列比乌斯看不到门外的世界有的只是无穷的、温馨的日光它们透过大门而来均匀地铺洒在身上驱散寒意。
“母亲!告诫你的孩子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空无一人的旅店内响起这样的歌声歌声的音量并不响亮而是以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回荡在耳旁。
列比乌斯越过前台朝着另一侧的走廊前进走廊的两侧是一排排房间房门被关紧没有丝毫的缝隙。
角落里摆放着绿植还有立起的拖把拖把上湿漉漉的好像保洁人员就在附近没有走远。
一切都暖洋洋的连带着空气都有了几分温馨感透过光芒甚至能看清那些飘荡着的尘埃。
踩着红毯列比乌斯前进着可长廊显得是如此地漫长渐渐的、他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种他无法抵达尽头的错觉。
他的体力向来不错哪怕拄着拐杖也是如此可现在列比乌斯却觉得疲惫万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一路上他还能听到那些纷乱的声音从那一间间关紧的房间里传出。
野兽的喘息声怪物的咀嚼声男男女女的私语大声的咒骂被交谈的阴谋谋划着的未来
似乎这旅店里住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拥挤的不行。
列比乌斯知道这间旅店有多大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数学悖论里希尔伯特的旅店在这里总有空房间给新的客人。
没人知道这里究竟住了多少人有的只是无限延伸下去的门牌号。
然后在越过某间房间时列比乌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只能这样不择手段。”
话语声宛如恶毒的魔咒传入了耳中。
一时间仿佛有尖锐的骨钉贯穿了身体将列比乌斯的关节完全钉死他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眼瞳凝固着然后就像逃离噩梦般他固执地推动着拐杖拖拽着如铁石般的下肢强硬地前进着一刻不停。
他不敢去听更不敢去看那间房门他只想着前进。
可那人继续着呢喃声音清晰地透过房门回荡在耳旁他仿佛被永远地困在了这一天被困在这房间里。
“不择手段不择手段”
声音敲击着列比乌斯的心灵几乎要将其碾碎。
列比乌斯认得那声音哪怕被烈火灼烧成灰烬被洒进幽深冰冷的深海他都不会忘记那个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列比乌斯洛维萨的声音
如幽魂般的歌声追逐着他。
那人唱道。
“我的一生充满了不幸与罪孽。”
对于列比乌斯而言这温馨美好的旅店便是一个疯狂的地狱。
不对每个人而言这里都是地狱只是他们尚不知晓。
他如逃命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那是一道岔路分叉开的走廊各自延伸至不可知的尽头在两者之间则有着一扇白色的门列比乌斯知道他终究还是来到了这。
推开门室内的光线很是昏暗短暂的模糊后列比乌斯看清了内部的样子。
这是一间电影院巨大的幕布上正放映着一部电影电影里的人相互交谈着他们准备着枪械与弹药要去打那最后一战。
一排排的座椅摆放在幕布下可一名观众也没有视线挪移到中段这才有了些许的人影那人坐在观众席之中身后便是一台老式放映机在过道上摆满了暗盒它们摞在一起堆积的犹如小山。
列比乌斯拄着拐迈过一盘盘散落着的暗盒视线扫过它们外壳上写着它们的名字。
那不是电影的名字而是一个个的人名。
有些暗盒已经损坏电影胶片就像内脏般散了出来犹如滚动着的海草微微摇晃。
向着四周看去这时列比乌斯才意识到这间电影院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四周的黑暗几乎没有尽头而这些堆积成山的暗盒也是如此不断地隆起升入黑暗。
“呦列比乌斯好久不见了啊。”
那人注意到了列比乌斯转过头兴奋地朝他挥手。
男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睡衣脸庞有些模糊列比乌斯看不清他的样子强行凝神看去只会看到数不清的面孔在其上闪现始终没有定型。
仿佛他有着千张面孔也拥有着千个称谓。
男人在微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列比乌斯就是能察觉到对方在冲自己微笑。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就像个普通的电影爱好者对着列比乌斯招手一起欣赏电影。
列比乌斯来到他身旁然后坐下正准备说什么男人却抢先道。
“是关于伯洛戈拉撒路的事吗?”
列比乌斯有些意外但很快他便想起了男人的力量这些事情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秘密。
“我对这个家伙也很感兴趣要不是你们选中了他把他放了出来我都没有注意到你们秩序局里还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家伙。”
男人挥了挥手播放的电影终止了画面定格在了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
“真有趣啊”
他醉心于伯洛戈的谜团之中。
“我”列比乌斯试着说些什么可面对着如此平凡的男人他只感到一股股袭来的压力。
“感觉不适吗?那这张面孔如何?你应该会比较习惯吧?”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十分贴心乃至友善模糊的面容很快便清晰了起来那是张熟悉的脸庞杰佛里的脸庞。
顶着杰佛里的面容他伸出手揽住列比乌斯的肩膀。
“这张脸如何?你们是好友对吧就像你我一样。”
他说着看起来男人和列比乌斯也关系匪浅亲密的就像好兄弟一样可列比乌斯不这么觉得男人的亲密直让他感到恶心。
“关于他的‘恩赐’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种完美的‘死而复生’并非是他所能支付的代价。”
强忍着内心的厌恶列比乌斯问道。
“这个或许和他的‘价值’有关”男人犹犹豫豫“‘价值’换取‘价值’绝对平等的交易你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吧。”
“所以呢?”
“我们是不会违反这个原则的或许”
男人拉长了声音面带笑意地问道。
“或许伯洛戈拉撒路真的有能力支付这样的代价。”
“这怎么可能。”
列比乌斯的声音高了起来他不相信这一点“我见过‘不死者俱乐部’的那些人他们身居高位富可敌国可依旧换不来那样完美的不死。”
“可是身居高位、富可敌国对于我们而言依旧是一文不值不是吗?”
男人侧着身子看着列比乌斯因为身着睡衣他的样子十分随意可话语里的余音却足以震撼每一个人。
“你不清楚我们评判‘价值’的方式列比乌斯再多的财富再可怕的权力只要无法打动我们那么它就是一文不值。”
男人的表情逐渐诡异了起来脑海里回想起了什么连带着杰佛里的面容都变得扭曲可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伯洛戈拉撒路正被我某位兄弟眷顾着他被打动了因此他太喜爱伯洛戈拉撒路了认为他‘价值’非凡以至于能赐予他这样的‘恩赐’。”
“伯洛戈对于那头魔鬼而言价值非凡是吗?”列比乌斯说。
“大概也可能是出于我们自身的一些小癖好。”
男人又说道随手拾起一个暗盒念出其上的名字。
“比如他斯科特马丁他是我最爱的凡人之一你知道他是谁吧?”
“历史上有名的探险家据说就是他填补上了世界地图的空缺令世人知晓这个世界的全貌。”
列比乌斯回答着在课堂上斯科特马丁的名字是所有学生都熟知的。
“对我喜欢足不出户便能窥视着这人世间旁观着你们的人生这就像一幕幕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