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新笔趣阁 > 赘婿 > 第五五六章 风筝有风 海豚有海(八千字大章)

第五五六章 风筝有风 海豚有海(八千字大章)

轿子离开宫门之后秦桧拉开帘子看街道两边的店铺和行人。

时间是八月京城秋日的明媚景象将他的脸色映得有些难看。眼下正值京城武状元考试的时间段虽然一直以来武状元这东西不太受重视但眼下正值朝廷对北方充满警惕心的时间配合着对北面的“招安诏”以及最近这段时间一些舆论上吹捧汴梁京城里的武人地位升高了不少一些佩剑之人在街道边走着昂扬奋发之态。

秦桧乃是文人出身对于武人地位的提升原也该抱持不悦的态度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一会儿这些身影他脸上的郁郁之色反而消去了不少随后才放下帘子靠在了轿中的椅背上。

心里其实是很累的。

因为他知道今早金銮殿上的召对出现的各种事情这个时候也已经传出去了如果他没猜错该有人在家中等他。

一路回到府上管家便过来报告罗公子已经在堂上等着了。秦桧一面进去一面让管家召人到书房。

这管家所说的罗公子名叫罗谨言乃是秦桧收下的弟子如今也在御史台任职。小吏也有官身但由于秦桧与罗谨言的关系亲如父子——秦桧就不止一次地说起过若有女儿定将许配给对方——管家也就称他为罗公子。

回到书房之后短短片刻便有一名年轻的男子从院外进来了。罗谨言不过二十来岁但样貌俊逸身材颀长办起事来也是精明强干虽然如今官职不高但在许多事情上委实帮了秦桧不少忙。这一次谭稹的“招安诏”发出北地的“匪转兵”数字便迅速膨胀。朝廷也不是傻瓜对此事监督要求甚严不仅有外派官员随时监控此事私下里秦桧也派出了不少人跟踪调查。

罗谨言便是他派出去的人之一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着手人。两个月的时间罗谨言搜集了大量的徇私枉法证据触目惊心证据的核心也将箭头直指朝堂上的几位大佬级人物。辽国已灭金国进入雌伏期但压力已经开始转大秦桧等人心知这是巩固防线的最后机会证据返回之后哪怕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秦桧仍然看得呀呲欲裂大骂贪腐误国奸臣误国庸人误国。

然而整个事态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他在家中思考数日嘴唇都起了火泡这一日将奏疏交上弹劾官员时却还是没能将所有的关键证据拿出。

所有被交上去的证据都经过了精心的陈列算是御史台的一场大案。然而消息传出去始终还是有一部分人能够看透端倪。秦嗣源之类的大佬姑且不论罗谨言是最明白不过的虽然这次涉及的人员众多但证据被巧妙地斩断在了中心的外围案件追到一定程度是一定可以结案而且很难再往下走的——即便将剩下的证据再拿出来案子也很难继续下去了。也就是说由于之前拿出来的证据因为逻辑链被打乱、互串核心证据被巧妙地蒸发了失去了意义。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只能是秦桧的亲自操作他实在太懂得人性这一刀斩下去会给人以震慑但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地踩在了线上说不定谭稹、童贯等人还要感激他。

但是很明显的罗谨言并不满意。

“恩师……”

“你别火急火燎的先坐。”罗谨言进来时秦桧挥了挥手。

“恩师我……我不坐。”罗谨言摇了摇头他大概已经斟酌了许久此时咬了咬牙“您、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秦桧手指敲了敲书桌“你质问我?”

“弟、弟子不敢但是……”

“但是你实在忍不住而已!”秦桧等了他一眼从罗谨言的这里看过去眼前一脸正气的老师此时眼眶胀满发红的血丝嘴唇干裂目光凶戾。他滞了一滞有些不好说话。

不过秦桧到底也没有拿“你不懂我的做法”之类的大话来压他。只是过得片刻之后他吸了一口气:“你当为师想啊你知不知道……不你知道这次涉及的人有多少局有多大……”

“弟子自然知道。”罗谨言道“但恩师也曾说过以雁门关以北蛮人之凶残一俟北方战事停下叩关可能极大这已经是我等最后的机会便是为之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这最后的机会流失恩师这些话您都说过……”

“我当然说过!我当然知道!”秦桧砰砰两锤敲在桌子上他虽然年轻时愤青一点然而到了眼下尤其是这个达到这个地位后情绪也已经能够收敛但此时仍旧显出如狮子一般的愤怒来。

“北地之人为师当然知道!茹毛饮血如狼似虎!他们崇尚强者崇拜蛮力要获得他们的尊敬你本身就得有力!可这些年来咱们做了些什么!阴谋诡计、暗中运作!这是秦嗣源昏聩至极!而李纲呢!本身手段不够做起事来只知徒喊口号他正直是正直了朝堂上他对付得了谁!为什么让他当左相!童道夫!矮个里面挑高子他打的什么仗!说好了与女真联合出兵为了杭州一点事一拖就是一年二十万大军拖上去打不过人家一万人!让女真人怎么看你!”

他深吸着空气:“做完了事情可以交差了撂下挑子就跑了。就是图个盖棺的身后名!什么燕云六州六千万贯!六千万贯啊!拖上去买回来的!人家女真人还怎么弄六千万贯买六个州他们还先把六个地方值钱的东西、人全都掳走了……这样的交易他们也敢做!可你能怎么样他们背后是蔡太师是半个朝廷的官半壁江山的商人哪!”

“一样一样全都让人瞧不起。还有张觉……什么密侦司你保不住不要随便招降啊!一反一复让人寒心。这样子的对手要是你……呵呵。”秦桧讽刺地笑起来“要是你是女真人你放着不打吗?你是一定要打下来的啊满朝文武看不见这样的事情还在捞来捞去心存侥幸……”

“可是……”秦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可是……谨言啊我若反复推敲后觉得做得了事情我就一定会把事情揭出来。可做不到啊为师死在这里都做不到。为师不怕死可死了又能怎样呢……”

罗谨言硬着脖子:“若死了……至少能如那钱希文一般……”

“钱希文死了可惊醒民众!为师触柱而死只会让人笑话!”秦桧敲打着桌子“只因民众昏聩庸碌外面怎样说他们怎样听!而金殿之上的官员都是人精!触柱而死他们只说你疯了傻了!要跟他们打擂台他们先往你身上泼脏水杀人诛心!把你泼臭了再杀你!到时候官员、民众皆唾骂你!你以为万事公道自有人评说?荒谬啊多少人耿直一生死了之后到如今还被骂做贪官奸臣啊!”

“可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做不到。”秦桧稍稍收敛了怒气靠上椅背“完颜阿骨打死了谨言你知道完颜阿骨打死了的影响最大的是什么吗?最大的是圣上放心了圣上可以松一口气了少一点麻烦了。给圣上报忧……他心中忧的时候没关系他心中更愿意听到太平之事的时候你报上去一开始他也会重视然而当谭稹出来后面的童道夫出来再后面的蔡太师他们一个个都出来包括北地的那么多家族、当官的都出来的时候你以为他信谁呀?”

罗谨言想了想:“至少李相、秦相他们会为我们说话……”

“那就是党争!”秦桧瞪大了眼睛“为师不怕党争可这个时候开始党争……谨言你知道这意义吗?一个乱七八糟的防线至少还有防线一旦党争满朝内讧女真人就此南下时我们连最后的预防都没有了。”

“谨言你去想想景翰四年、五年、六年、七年……朝堂之上宰相换得有多频繁半年就换一个一直到北伐李相上台再启用秦嗣源持续了这几年这两年朝堂之上多少针对他们的参奏为师能压则压能抹则抹有人说为师和稀泥有谁知道为师尽了全力维持不让出现大的党争。”

“为师想要保全李、秦二相哪怕他们做得不尽如人意至少有人去做有谁明白为师的苦心孤诣!你又有没有看到完颜阿骨打的死讯传来之前朝廷对这次武状元考有多重视因为它是陪着招安诏来的!可是他的死讯一来朝堂上打压习武之人的呼声又开始出现了开封府尹王时雍上折子说习武之人最近乱了京畿治安!习文这么多年这种时候了他们还怕军人压了他们一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做事是有办法的尤其朝堂之上……”秦桧叹了口气“真正决定这件事情的是圣上的心情圣上忧则天下忧圣上不忧的时候天下也忧不起来。为师会在最近想个办法让圣上能忧起来这才是做事、才是在朝堂上做事之法。你迟早是要进金殿上去的到时候你便明白要成一件事能有多难了……为师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下去吧。”

“但是……”罗谨言犹豫和挣扎了许久秦桧已经下了逐客令开始闭目养神终于年轻的男子还是从房间内出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过了一阵子有人从外面进来乃是秦桧的妻子王氏她端了一碗羹汤进来见夫君在闭目养神放下羹汤给他背后和头上按了一阵。秦桧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

“听说谨言来了他就离开了?”王氏轻声问道。

“他……唉走了……”秦桧干涩地、而又疲倦地答了一句目光望向门口天光正从那里刺进来……

罗谨言一路走出院子走出秦府。回到家中时妻子迎了上来:“去见了恩师了恩师身体如何啊?”

秦桧视罗谨言如子侄也是因此罗谨言的妻子见到秦桧的次数也不少有时候是去秦府也有些时候秦桧会亲自登门来访。对于那位一身正气的夫婿恩师罗谨言的妻子于烟也颇为尊敬。

听到妻子的问话罗谨言的眼中晃过秦桧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与开裂的嘴唇终于还是笑了笑:“恩师身体还好他问起了你跟孩子。”

“恩师就是爱操心。”

于烟笑了笑她看见自家相公情绪似乎不高想是公事上遇了什么麻烦想说几句有趣的话儿来开解一下便听得后方有婴儿的哭声传来连忙跑过去了。

两人成亲已有数年时间夫妻感情甚笃却直到今年二月于烟才诞下一名男孩也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罗谨言走进后方起居的院子妻子抱着六个月大的孩子坐在檐下的栏杆边给孩子喂奶光芒像金粉一般的洒在母子两人的身上。罗谨言走到院落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相隔丈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于烟白了相公一眼随后又笑了笑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那儿直到喂完了奶水孩子不再哭泣满意地陷入了沉睡她也是轻轻摇晃着襁褓坐在那儿没有走开。

她知道坐在对面的夫君喜欢看这一幕。

罗谨言坐得很正双腿微微张开手指在两腿之间轻轻地捏着看起来像个拘谨的学生。他望着妻儿目光时而迷离时而清晰偶尔也朝妻子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如此过了许久秋天的风像是停了他抬头看了看那天光想起恩师说的触柱而死的话想起杀人诛心的话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他进到房间里拿了一些东西包成一个包裹往门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回来的可能有些晚。”

“嗯我等你吃饭。”

妻子说道。

**************

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

岳飞岳鹏举坐在土屋边的凳子上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女孩稀疏的头发扎着小辫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拿了一根棍子正在院子里嘿嘿哈哈的乱跑。旁边是一个才两岁左右的男孩穿着开裆裤在后面跟着走偶尔摔在地上。

两个孩子是他的义女与长子义女名叫岳银瓶乃是他在三年前捡到、收养的一个女婴长子岳云还差一个月两岁。

土屋里此时还有妻子与母亲暂时来说这就是他的一家人了。

这一年里由于父亲岳和去世原本在辛兴宗麾下服役的他不得不回家丁忧了。虽然在辛兴宗麾下时他一向作战勇猛也已经升任一营的都虞候但是回家丁忧后这些也就打回原形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