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离开上房便回了东偏院,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便睡下了。白日她爹还有的忙,等到有时间见她,估计得晚上了。
她得养精蓄锐,好与她爹斗智斗勇。
一直到了深夜亥时,宋甜才被叫到了外书房。
宋志远散着头发坐在一张醉翁椅上,小厮宋竹拿着木滚子给他滚身上,行按摩导引之术。
见宋甜进来,宋竹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去。
宋志远吩咐道:“在廊下看着,别让人接近。”
宋竹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宋甜在一边坐下,见手边放着美人捶,便拿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宋志远肩膀上敲着,口中问道:“爹爹,你这提刑所理刑副千户是用什么换来的?不会是用我换的吧?”
想到献给黄太尉的那三千两银子,宋志远有点心疼,又觉得很值,他闭着眼睛道:“好好敲!”
又道:“是我用三千两银子买来的。”
宋甜停下了手上动作,只盯着宋志远:“三千两银子是送给了黄太尉?”
前世黄太尉倒台抄家,单是现银就抄出了几十万两,没受贿才怪。
宋志远觉得女儿实在是聪明,“嗯”了一声,道:“给你那个庄子,才花了四百两银子;爹爹这个官儿,就花了三千两!”
宋甜笑了:“爹爹,你这三千两银子值得很,你以后做生意,宛州地界谁敢赖你的账扣你的货?”
宋志远睁开了眼睛,眼睛发亮看着宋甜:“没想到我的闺女居然是我的知音!”
他忍不住发牢骚道:“人人都以为我做这官是为了捞钱,我缺那仨瓜俩枣么?我是为了以后做生意更顺畅,赚更多的银子!”
宋甜想起往事,忍不住道:“爹爹,贪赃枉法的事你可别做,你得为我积攒阴德。”
宋志远没什么道德感,也从不怕什么因果报应,不过想到女儿,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我尽量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副提刑,大事自有正提刑李大人做主。”
宋甜得知副提刑之职是她爹用三千两银子换来的,心里轻松了些,一边给宋志远敲肩膀,一边道:“爹爹,我的地契呢?”
宋志远闭着眼睛道:“就在书案上那个紫色锦匣里,你自己拿去吧!”
宋甜起身去拿,口中道:“我过几日就要去豫王府参加女官遴选了,爹爹你就没什么表示?”
宋志远“哦”了一声,道:“那匣子里有银票,都是五十两面额的,你拿一张吧,明日该买什么首饰自己去买,衣料什么的你不用管,我明日让咱们铺子里的女裁缝拿了料子过去,你挑选好衣料和款式,再让她们给你量身,几个裁缝一起动手,衣服很快就齐备了。”
宋甜要的就是这句话,拿了地契,就着烛台看了又看,心里觉得甚是暖和——她前世没有房产和地产,她爹陪嫁的都是金银,黄太尉给她的都是字画首饰,这些金银珠宝字画首饰,要么抄家时被抢走,要么被吴氏扣下,要么被黄子文挥霍,以至于她落得两手空空死于非命。
女儿半日没动静,宋志远睁开眼睛看了过去,见宋甜拿着地契对着烛台细细观看,心里莫名有些柔软,难得大方一次:“你明日要出去买首饰,就多拿一张吧!”
宋甜前世奉承黄太尉奉承出了经验,收起地契,拿了两张银票过去,笑盈盈道谢:“谢谢爹爹!”
她爹着实悭吝,连最宠爱的妾室魏霜儿都难得弄到他的银子,至今连个皮袄都没捞到。
宋志远见女儿领情,心里美滋滋的,觉得银子给女儿花,好像也没便宜外人。
宋甜趁热打铁,拿起美人捶给宋志远敲头,口中道:“爹爹,我今日在舅舅家,听到舅母和金姥姥说起我娘的嫁妆,舅母还特地拿出我娘的嫁妆单子给我瞧呢!”
按照本朝律例,女子若是亡故,有亲生子女的话嫁妆归子女,没有的话嫁妆须得还给娘家。
宋志远:“……”
金氏的嫁妆,早被他用来做生意了,如今都是他的财产,哪里还有金氏的嫁妆?
因为死了心,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有儿子了,因此宋志远不再对女儿瞒着家里的银钱家产,实话实说道:“你娘的嫁妆,都被我用去做生意了,早没了。”
宋甜悠然道:“那我娘的那些首饰呢?我舅母说里面有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还有一对赤金绿宝石手镯,是我外祖母的嫁妆,我娘嫁给你时,我舅母让人拆了重新镶嵌,给我娘做了陪嫁。”
宋甜外祖母是武将之女,祖辈和金家一样,曾随高祖出征,两家门当户对,出嫁时十里红妆甚是显赫——只是后来金家败落了。
宋志远想起来了:“啊,你娘的首饰,都被吴氏给收起来了!”
宋甜当即道:“爹爹,我娘的首饰,我想留着做念想。”
宋志远懒得动:“此事以后再说。”
宋甜不依:“以后你就忘记了。”
她知道她爹最怕什么,又道:“我好些年没见我娘的那些首饰了,谁知道是不是被人送到吴家去了呢!”
前世吴氏也曾被宋志远厌弃过,可是吴氏搞了个月夜焚香,探得宋志远夜归,在角门内对月祈祷菩萨保佑丈夫身子康健官运亨通多子多福。
宋志远在角门外听到了,很是感动,两人很快和好。
宋甜要去豫王府了,她打算在离开前做些事情,让吴氏跌得狠一些,免得她离开后吴氏再做手脚害人。
宋志远这下不累了,他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的有理,咱们这就找吴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