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在唯一能?操控这?头凶兽的首领发疯之后,黑手党带来的混乱越发难以扼制。
那?些原本享受过黑暗秩序带来的好处的人?们?纷纷皱起眉头,思考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掌控黑夜的人?。
除港口mafia以外的势力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这?是一段诡异的时期。
不管白天黑夜,横滨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四处奔走的暴徒。
普通人?躲在家里,不是水和食物耗尽绝不会踏出门口一步。
店铺紧闭门扉,生?意人?唉声叹气?,整座城市一片死?寂。
这?种情况哪怕是流淌着黄金的港口也热闹不起来,所有人?风声鹤唳。
只有港口mafia依旧到处攻击别的势力,不少小组织在这?场混乱中彻底消亡,贫民?区又多出不少无父无母的孤儿。
轰隆一声巨响。
雨水哗啦啦的洗刷大地。
那?些穿着黑衣的底层人?员冒雨把刚死?不久的尸体丢上货车,最近到处都是这?副收尸的场景,不管太宰治走到哪里,入目的景象总会比他见识过的画面险恶无数倍。
大雨倾盆而下,仿佛整片天地的痛哭,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头悄悄低语,人?心的恶意永远不会有尽头。
人?类的恶就在这?里,就在脚下,就在眼前。
太宰治的眼神渐渐死?寂,如同不透光的黑暗,单薄的身体披上一件昂贵厚实的大衣,雨滴却毫不留情的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长?长?的睫羽上悬坠了一串的雨珠,他眨眨眼睛,仿佛泪水般的雨珠不断从眼睛里滚落。
发现怎么都没办法把视野变清晰,他索性不再去做无用功,向天空的方向仰起头。
大雨倾盆。
雷鸣在闪电狰狞的划破天际之时,才如同重锤敲落在耳际一般的响彻。
梦鸠从书籍中抬起头,望向窗外。
他看见敲打在窗沿上的大雨,也看见乌云深处如蛛网一般张牙舞爪的电蛇。
“吱嘎——”
小诊所那?扇门轴腐朽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
听见声音的梦鸠朝那?个方向看去,滚落的水滴湿透了太宰治脚下的地板,他浑身湿透了,脸色因为寒意泛起青白的颜色。
轰隆——
窗外雷鸣电闪,屋子?里本就老化?的电线一下坚持不住,干脆在太宰治出现的时候熄灭了屋内全部的灯火。
小小的诊所内黑暗降临,唯有闪电破空的时候,会有一道刺眼的光线照亮对方眼底的神色。
太宰治一声不吭。
梦鸠也没有急着出声。
安静的只有心跳声回荡在的室内,水滴滑落的声响成了唯一的杂音。
太宰治不知?思考了多久……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在思考,考虑了一路,但是在推开这?扇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大雨湿透了他的衣服,这?具一直不算健康的身体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打冷颤。
在湿冷中泛起青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宰治却仍在犹豫,可是他已经走进来了不是吗?
那?扇令他犹豫的门,在一声雷鸣后轻轻打开,代表他向栖息在心中的野兽屈服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怀疑自己的做法,然后又因为心底的声音妥协。
太宰治承认,不管他有多么鄙薄轻视那?些受控于人?性,干着肮脏勾当的恶/党,他本质上也是一个和对方差不多的混账,血管里流淌着自私自利的深红。
这?样的人?世……他这?样的人?……存在一日就是世人?的苦痛来源。
少年清秀的面容泛起一层冷白,眼神幽深死?寂,充斥着浓浓的矛盾与刺痛。
然而在梦鸠看来,他站在黑暗之中,孤身一人?试图抵抗什么,但是他越是抵抗,黑暗越是将他吞没。
大妖想?,他会伸手吗?
“要跟我走吗?”
许久的沉默,有种他几乎不会开口的错觉萌生?,但是他还是发出了自己心底的声音,那?么轻微……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梦鸠看向太宰,好像昨日的场景重现,他想?到刚来到这?个时空时遇上的少年。
他也是这?样说?的。
心情顿时变得焦灼又温暖,梦鸠望向连呼吸都变得细微,竭力试图隐瞒自己的心情,两手在身侧死?死?攥紧的太宰治……大妖垂下眼帘,露出接纳一切,又理解一切后的平静神色。
“嗯,留在你身边不是很难做出的决定。”
太宰的呼吸猛地顿住。
梦鸠好似没有发觉一般的低下了头,摆弄手中的那?本原文书。
“你确定吗?跟着我,你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尴尬,一定会被拿来利用的。”太宰治不愿隐瞒,也不想?隐瞒梦鸠,他表现出来的诚实就像是一只努力求救的手,在用力把人?推开。
很有意思吧?
明明是在求救却总会把人?推开。
也许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
梦鸠合起手中的书本,轻轻一叹,五官分明的精致模样若非病弱缠身他本是一名?不输给太宰治的美少年,但是他的生?命从一开始就踏上钢丝,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这?样不幸的他和年轻的太宰治相遇,也不知?是谁会变得更为不幸。
大妖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不在意自己会不会不幸,但他在乎这?名?人?类。
一朵花盛开的千百种模样他都要看到。
这?就是一只神灵级别的大妖的贪婪。
连当事?人?都察觉不到的恐怖执念扎根在这?副随时可能?死?亡的躯体内,梦鸠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
“活着的滋味真是太好了,太宰。”
太宰治:“?”
梦鸠轻声:“我是这?样觉得的,太宰,但如果?是为了你而死?,我不怕。”
天外再次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太宰却仿佛没有听见,怔忪的模样好似灵魂迷失在某个神秘的领域。
梦鸠望着他,努力用这?副身体离开病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赤着脚掌踩在地面上。
还是那?身白色的打扮,全身没有除此以外的多余色彩,令太宰治一下子?想?起初见。
当时带给自己的荒谬感再次突然而至——
太宰想?不通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这?样重视自己,以至于……枉顾他那?么艰难才延续下来的生?命?
这?个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太宰治在颤抖,一开始是因为体温下降才开始的颤栗,现在则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缠绵病榻的人?。
“你太奇怪了。”
梦鸠一边艰难的挪动着脚步,一边爽快的承认。
“嗯,确实是这?样。”
太宰治费解的喊道:“你就不会逃吗?会死?的哦!”
梦鸠平静的回道:“我不怕死?。”
太宰治:“但是……”他突然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继续阻止吗?
开始慌乱的眸子?忽然接触到梦鸠的眼神,太宰治僵住了。
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感受呢?
巨大的荒谬感让他一动不动的呆站在原地,直到梦鸠踉跄着扑到他身上,用力抱紧了他。
雨水湿透了他的衣物,被他环抱的人?一言不发。
太宰治:“……”
梦鸠轻轻的在他耳旁说?道:“会害怕是当然的,那?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看不见希望的世界。”
太宰治失神道:“那?你为什么要进来?”
梦鸠反问:“你认为我会死?在那?个世界吗?不会的。”
太宰治的目光渐渐恢复生?动,他深沉道:“就凭你这?随时可能?断气?的身体吗?”
他以为用这?样冰冷的语气?会刺伤他,会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弱小无力,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越是这?样,越显得气?急败坏。
啊,邀请的人?明明是自己,结果?到现在情况已经反过来了。
他在努力阻止梦鸠靠近他,靠近这?个黑暗血腥的世界。
梦鸠仿佛洞悉了他的内心,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他厌恶,也令他恐惧,可是看穿他的人?却不会让他生?出这?种想?法,无他,梦鸠太无害了。
基于那?副半残的身体,和本身气?质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他无害到就算拿起枪,也不会有人?觉得恐惧。
所以太宰治从未有何时比现在更能?认识到——梦鸠不适合和自己走,他太脆弱了。
哪怕是在普通人?的世界他也脆弱的随时可以停止呼吸。
然而梦鸠却持有不一样的观点儿。
他在颤抖的少年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话,太宰治呆住了。
太宰治突然松开攥紧的双手,看起来想?捏死?他,因为梦鸠在他耳旁狡黠的说?:“你一定会保护我。”
太宰治此刻满心的复杂就像是一个气?球,被梦鸠戳了个洞,疯狂跑气?。
啊……啊……没错,他就是这?种人?,这?个脾气?,自己不一直都有这?个认知?吗?
“哈、哈哈……让我保护,我保护你,你这?家伙……怎么……”
怎么这?么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