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为太宰治的恐怖而臣服时,他们敬爱的首领一年四季呆在一个房间内,像是把根扎死在这黑暗中的诡异植物。本是向阳的生物,却因为惧怕刺目的阳光把自己的根留在黑暗之中,在本不适宜的环境下生存,最后的结果不是植物本身生命层次上发生变化,就是在一时的疯狂成长后凋零。
“你算是哪种呢?”
春去秋来,梦鸠见过不少不幸的种子,它们在不合适的环境下扎根,最后统统枯萎凋零。有些顽强的即使生存下来也是蔫蔫巴巴,还有一部分则是看似适应了环境,变成侵略本地物种的奇特生命,然而实际上,这扭曲的生长最终也扭曲了种子本身。
那么太宰治,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可怜的孩子。”
梦鸠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能传递到太宰治耳中,这不是说他做不到,而是因为……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一心一意扩大组织,专注且专心完善着计划的太宰治丧失了听见妖怪声音的能力。
梦鸠想:真是愚蠢的人啊。
假如你不是这般专心,或许我们之间还可以聊一聊。
然而现在只能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说各的。
梦鸠生存的年岁何以漫长,偶尔也会有几个小妖怪误入到这座大楼顶上,拜人心复杂所赐,浑浊的欲望会诞生浑浊的生灵。
这种时候梦鸠就会发挥天赋能力,净化这些妖怪灵魂中与生俱来携带的污秽。
就算不在梦中,神鸟依旧有着神明般的力量。
被清除掉灵魂上的枷锁的小妖们十分感激,时不时会来这里坐坐。
对梦鸠身上的强大封印,小妖们气愤又不解。
“梦鸠大人只需要一次展翅就能击碎三千世界,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座小小的笼子里?人类真的是太无礼了!”
独角类人的小妖怪坐在办公桌沿摇晃着小腿,它们不能靠近正在工作中的人类,这是被梦鸠大人严厉禁止过的。
而听见小妖们的抱怨,梦鸠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看起来是这样吗?”
“当然了!”小妖怪们不悦的跳起来,“大人您遨游梦境世界的美丽身姿,至今仍在妖怪之中留下无数传闻,想见您一面的尊贵大人物数之不尽,您为何要收起羽衣,在人类的笼中受困?”
梦鸠淡笑:“和你们有一样的想法的妖怪好像不少?”
小妖怪点头:“是啊!是啊!他们都说您是被人类迷惑了。”
梦鸠摇头:“没有,这个人被我的梦迷惑了。为此,我必须负起责任。”
小妖怪迷茫:“可是大人,梦鸠不是不做梦的吗?”
梦鸠弯起眸子,语气温柔的仿佛吹拂过梦中的那一缕黄昏色的晚风。
“会的,当这个梦大到影响现实的时候,梦鸠就会开始做梦。”
“……”目视小妖不解的模样,梦鸠没有解释,而是将视线落到屋子里唯一的人类身上。
小妖怪之中,一名毛发蓬松,球一样的妖怪开口。
“因为我是吸引死气的妖怪所以我知道,大人,被您迷惑的这个人类快要死了。”
梦鸠:“……”
毛球妖怪问:“大人,你打算拉他进入梦的世界吗?”
梦鸠低下长长的颈项,神鸟的双眼睿智而清透,仿佛一枚饱经打磨的美丽宝石。
“我在犹豫,是否该让这美丽的花一直盛放在梦境之中,是否让这美丽的花留下转瞬即逝的绚烂,我在犹豫……”
毛球成熟的声调流露出淡淡的不安。
“大人,梦是暧昧的存在,现实却不是如此,您与人类靠得太近了,这样下去,您还能展翅吗?”
展翅?
梦鸠望向封锁住自己翅膀的锁链,脚腕上栓挂的强力咒文,低笑着开口。
“没有任何法术能困住梦。”
“很少见啊,你居然会主动出声?”
因为梦鸠移动的缘故,脚上的链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已经半个月没有听见妖怪给出的回应的太宰治第一时间看过去,人类青年清隽的面庞挂起淡淡的笑容,有种触摸不到的遥远感。
梦鸠凝视着他,首次接话道:“因为想到了你,不由自主的就……这样做了。”
太宰治没有听见他的回应,而是习以为常的伸出手,手指细长白净,抚摸到漆黑的笼子边缘在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冲击感,仿佛没想到这个本就苍白的人,还能更加苍白一些,像是灯光点燃后变得透明的纸张,像是融于黑暗的墨水。
不管怎么说,太宰治的色彩单调的就像是为自己特意准备好的遗照。
好像随时做好了消逝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