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哗啦哗啦泼下来,都在朝廷身上,他不但沾不着一点,还要落得朝野一致的同情。
万一他考上了,得到的好处也只是职务上的小小提升,相比于外官转京官这种大跳跃,可以忽略不计。
黄榜三魁,除授本来就是实打实的京官好不好?
十四岁的探花郎,就算从此天天打酱油摸鱼,几十年后都能位列公卿好不好?
韩琦在心中过了一遍苏油提出这个解决方案,没有大毛病。
所以接下来的工作才是重头,劝说陛下。
官家还不一定同意这个方案呢!
……
赵祯果然当然地不想同意。
我的神童探花郎,居然报名考制科?还要不要更荒唐?!
大宋文教百年,好不容易到我这里出了个实打实的祥瑞,万一考坏了怎么办?!
韩琦你赔?!
韩琦满脸惭愧,将幞头摘了下来:“臣,辜负圣恩,处置失策,如今惶退无据,只得向陛下请辞。”
赵祯摆手:“不至于为了一个孩子,处置国朝重臣。韩卿你不要忧虑,现在是如何挽救的问题——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韩琦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祯闭上眼睛,心痛得都快不行了,半晌才睁眼说道:“难为这孩子了,小小年纪,便知道周图国是……”
“你说说你们,啊?非要拿年纪说事儿……要是不顾虑他的年纪,正正常常地安排职事,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如今搞成这样……”
韩琦心里也在日狗:“臣愚昧。”
“唉……”赵祯抹着自己的脑门:“罢了罢了,富弼守丧刚去,你稳定朝局也费了不少心力。也是一时疏忽了……终究是朝廷体面为重,便许了这孩子一片忠恳之心吧……”
韩琦满脑门都是汗,躬身道:“臣多谢陛下保全。”
赵祯意兴阑珊地挥手:“多谢我干嘛?多谢人家明润才是……”
……
苏轼将礼部送来的文告啪地拍到苏油身前:“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解决办法?!”
苏油正在做题:“不然呢?看着御史们闹腾,看着韩相公去职,看着朝堂因我而动荡?”
苏轼语塞了:“可这也太亏了!万一……万一……”
“万一考砸了是吧?那你就让让我呗……”
苏轼瞪眼:“你当国朝华选是什么?就算我让,文章不入大佬们的眼,一样刷下来!制科不取一人,又不是不可能!”
苏油笑道:“那就赶紧,将子由叫来,一起研习,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大佬们搞出来的麻烦,我还能怎么着?”
……
苏油这把名声刷大了,这不再是仁性天生了,这是真正的思虑周翔,顾全大局,舍己为人,体国公忠。
不管制科考得上考不上,如今朝堂,再没有人用他的年纪来说事儿了,人家苏明润,这是考试报国啊……
每日苏油还老老实实地去将作监签到,知监直接腾出一间屋子,还派了两个老军专门伺候。
明润你要不要这么老实?读书准备应考才是正事儿,这个破到,我帮你签!
实在不行派个闲差,就说你考察物价去了,三五个月后才能回来?
苏油笑道:“多谢知监盛情,在其位谋其政,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
知监摇头感慨:“一张白纸啊,想当年老夫初入仕途,也是如你这般的品行……难得,实在是难得……”
所有人都认为苏油人品高尚,为了朝廷大局宁愿委屈自己,没有人想得到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娃经过苏家人的几次考试,发现自己这只蝴蝶,对大宋如今的影响还没有太大。
比如苏轼应试时的《刑尚忠厚论》,欧阳修出题与自己所知道的完全一样。
甚至连苏轼这娃三杀三宥杜撰的内容,甚至到后面欧阳修梅尧臣的反应,也完全一致!
每届科举试题是什么,后世不是专业历史研究人士,没有人会知道。
因此自己的这个探花,是硬生生凭真本事儿考出来的,是自己九年苦读,三年刷题,辛辛苦苦磨出来的!
可是大佬们一而再,再而三,竟然如此不公!
苏油咬着牙恶狠狠地想,大佬们,这可是你们逼着我作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