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老头,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精神却很饱满,眼睛里透着精光,就像一只世故的老狐狸。
“你就是老骨头?”张鹏淡淡地问道。此刻,小芸在一旁替他捶肩,老万则烧着茶,一派奢华腐败的景象。
“是,我就是。”小老头点头哈腰,陪笑着说道。
“你在这里多少年了?”张鹏问道。
“快二十七年了。”老骨头回答道。
“这么久?”张鹏微微吃了一惊,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过活的?”
“那年,我老家旱灾,没法活了,就出来讨饭吃。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上了车。这一晃眼,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平日里,靠大伙救济些,饱一顿饿一顿的,勉勉强强,活到了现在。”老骨头说着说着,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泪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
“你在车上这么多年,有没有见到过离开的?”张鹏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活着的。”
“以前有,但后来就没有了。”老骨头说道。
“说详细点儿。”说着,张鹏朝老万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拿出一支纯净水和一块巧克力,塞了过去。
“老先生,边吃边说,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老万客气地说道。
“嗯嗯。”老骨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点着头说道。然后熟练地拧开纯净水的瓶盖,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吃喝起来。仿佛刚才的伤感,只是大伙的错觉。
“以前啊,这车上有个列车长。列车长知道不,就是车上最大的官。他是个大活人,会要求我们做这个,做那个。做好了的,就能离开。”老骨头说道。
“那后来呢?”张鹏追问道。
“后来啊,那个列车长就没再来过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也没有人再离开过。”老骨头说道。
“多少年了?”张鹏继续问道。
“一二三四……”老骨头抬头看着车顶,数了数手指,说道,“四年零三个月了。”
张鹏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你原本有机会下车的,却一直没下。”
老骨头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说道,“我就是个讨饭的,在哪里讨不是讨啊。这里有吃有喝有睡的,何必去那天桥底受冻。”
“嗯……”张鹏沉吟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这老头,仗着自己在车上的时间长,经验丰富,坑坑新人就能过活了。接着,张鹏指了指前方通往第四节车厢的铁门,问道,“那么,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人进过第四节车厢?”
“呃……”老骨头正在喝水,被呛了一口,咳了好几下才说道,“是有进去的,但都没有出来过。”
“你是说,这道门能打开?”张鹏冷不丁地问道。
“这……”老骨头似乎有些犹豫,脸色变幻了好几次。张鹏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敲越快,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冷。
老骨头缩了缩脖子,终于扛不住压力,说道,“找几个力气大的人,就能扭开,不过……”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最好别这么做,太危险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张鹏问道。
“大概三四年前吧,有几个小伙子进去了。才那么一小会儿,里面就传出惨叫声,撕破喉咙的那种,吓死人了。”老骨头说着,眼中渐渐流露出恐惧,“大伙都吓坏了,躲得远远的,整个五号车厢都没了人……”
“后来,快到晚上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就提议过去看。”
“哪知道,他们刚过去,先前进去的一个年轻人就跑回来了……”
“等等……”张鹏打断老骨头,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人出来过吗?”
“那个应该不算是‘人’了,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两个男的被它咬断了脖子,血喷得老高,那血迹,现在还在那边的车厢顶上,黑黑的一片,你等会儿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骨头说道。
“后来呢?”张鹏问道。
“后来大伙齐心协力,把那人推回了第四节车厢,重新锁上门,就没事了。”老骨头说道。
“嗯……”张鹏沉吟了一会儿,拿起一小包开心果,抛给老骨头,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再找你。”
“诶,好。”老骨头点头哈腰地应道,然后拿着开心果,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老大,还有什么吩咐?”老骨头刚走,大东哥就弯着腰问道。
张鹏拿了几块巧克力,丢给后者,说道,“你也先回去吧,有事我再让阿驰过去找你。”
“好好好。”大东哥点着头,带人离开了。
大东哥走后,阿驰又来了,自告奋勇地说道,“鹏哥,要不要我去监视他们?”
张鹏摇晃着脑袋,阴阳顿挫地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然后大手一挥手,掷地有声地说道,“不需要!”
“鹏哥英明。”阿驰竖起了大拇指。
“嗯。”张鹏得意地点着头,拿起一小包核桃,抛了过去。让阿驰去监视大东哥,等同于让黄鼠狼去监视鬣狗,唯一的结果就是狼狈为奸。
想利用这些人,就要时刻“分化”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凑在一起。一旦他们有了私底下的接触,就容易动歪脑筋。
权谋之术,适用于华国社会的任何一个层次。哪怕是乞丐头子,也会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