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全记不清,有多少个晚上,她坐在书桌前对着已经开了快八个小时的电脑痛哭流涕,做到崩溃。
倘若她和吴春反应自己的任务实在是太多,吴春就会用最温柔的语气,拒绝她的要求:
“那么多学生都有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做不完了呢?我其他的学生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你要反应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你在学校里都这样懒惰散漫,到了社会上该怎么办呢?”
扛不下去的时候,商颜也曾经试图向家长寻求帮助。
但她的家长都只是普通的、学历只有初中毕业的工人,堂堂大学教授,在他们看来就像是万万不可得罪的神一样。
“商颜呀,千万不能不听老师的话呀!到时候万一得罪了老师,给你打低分,什么名额都不给你,甚至不让你毕业,将来不好找工作的。”
时间久了,连商颜都开始渐渐地怀疑起自己来了。
她的脑海里,好像逐渐有两个声音,在进行着对话:
“怎么一直都完不成任务,怎么天天要熬夜?老师能有问题吗,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我哪里出问题了?”
“你再早起一点,再少睡一点,再努力一点,还会这样吗?”
“可……可我确实尽力了啊。”
“那就是你笨,懒,没用。家里辛辛苦苦供养了你十八年,就供养出一个废物来。连和导师的关系都处理不好,该不会还要延毕吧?真丢人。几千万大学生,不缺你这样一个废物,去死吧。”(注:对话参考某理工大学自杀学生的遗书)
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冒出了自杀的念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全国艺术大赛。
这是对于美术生而言的,含金量最高的几个比赛之一。
吴春曾经把参赛链接发给商颜,以这个比赛对简历好看为由,让她参赛。
商颜同意了。
为了拿奖,她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无论是周末还是节假日,一直都泡在画室里。
没有任何的社交和娱乐活动。
临近国赛决赛的那几天,更是接连熬了整整两个月。
最后,她也确实获奖了。
可是做出来的作品,署上的却是吴春教授的名字。
而她甚至连二作都没有拿到。
一个有权有势的女生,家里和吴春教授有关系。
吴春教授把二作的名额给了她,商颜只拿到了一个不值钱的三作。
看到最后的结果,商颜茫然地来到了天台。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从上大学开始,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累过。
她还记得自己刚进大学时的意气风发,认为自己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耳边却还回响着吴春教授对她说过的话:
“商颜,这个比赛你一个人不好参加的呀,我给你找个伙伴吧。”
——什么伙伴,我知道那是给你送了钱的同学,于是你想利用我,送给她这个人情。
“这个学姐是研究生,再拿不到奖真的满足不了毕业条件,要延毕了。你才大三,不急的,以后还会有很多获奖的机会,先把她的名字写在你前面吧。”
——凭什么、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那个作品足足耗费了我大半年的时间,为了它,我天天在电脑前、在画室里熬夜,对着图纸改到崩溃大哭。那是我的作品,全都是我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