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微微沉吟着,面上的表情深藏在黑暗之中,然后轻轻舒了一口气,道:“童贯,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石宝他的的伤势,并不普通。那人手段,神鬼莫测,着实让人感觉到可怖,可畏,可敬。”
他连用三个重音,强调这个“可”字,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你与咱家联手,加上大军围阻,有何可惧?”
“非我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那仁皇,当真是武学奇才。若非我的乾坤大挪移练到了最高的第六层,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石宝的伤势有何其之妙。”方腊沉重道。
“左右不过是先天之境,你与咱家俱都为先天,你明我暗,一举格杀之,北边乱臣贼子便不攻自破……”
方腊并不看好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明教乾坤大挪移的主旨,乃在颠倒那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乾坤二气,正所谓顺着生,逆着死,我在其中颠倒颠,乃是天下第一运劲的法门,浑身上下意之所至,力之所至,动念之间,劲力勃发。但那仁皇,亦通此道,我拿手的绝学对他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说这么多,便是让你知道,不要轻敌了。”
童贯冷笑一声,尖锐着嗓子笑道:“只要你牵制住他,咱家必舍身一击。不杀此僚,咱家下了地狱都要爬上来……”
方腊满意的微微扼首,负手而立,一钩残月挂在柳梢,只听他气势凛然道:“慕容家的斗转星移,着实带给我很多惊喜。我明教里历代教主有言,除非身怀一门阴阳并济,浑圆如一的绝世神功,否则不可冲击乾坤大挪移第七层。我本以为,这至高境界,只能是空谈,可是没想到,在慕容复的身上,我竟然悟到了一丝契机……若是再做突破,自能不惧他!可惜,那个女人守口如瓶,并不透露斗转星移的心法……”
童贯表情变了一变,冰冷的笑声在冰冷的夜色里传开,犹如夜枭在干嚎:“姑苏曼陀山庄的王语嫣,与大理段氏皇帝牵扯颇深,你惧怕那段誉的实力,想让我出手……嘎嘎嘎嘎……你可知,这个女人当年可是有机会成为大理的皇妃,你既然已经囚禁了她,还怕那个段誉吗?”
“我明教终究不好出手……”
……
高仁在放石宝离去震慑方腊收集信念之后,顺道去了燕子坞。
慕容家参合庄的还施水阁藏书,王家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秘籍,虽然历经二十年,不知还剩多少,但那个神仙姐姐,天龙世界第一美女,武林活字典的王语嫣,却是一本行走的武林秘籍。
而且,独孤求败已然好久未曾相见,也不知道他那“独孤九剑”又悟出了几剑。
段誉和王语嫣在一起像童话一样,回到慕容复身边比较接近现实些。
或许是由于段誉终于明白了自己喜欢的只是玉像而并不是王语嫣,而王语嫣也明白了这点,才离开了段誉。
或许是王语嫣在找不到长春不老功之后也明白了人生百年转眼即逝,她的真爱既然是慕容复,那倒不如留在慕容复身边。
反正,二十年他们都未再相见。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段誉,这个自小便身受佛法熏陶的帝王,在那琅嬛玉洞里玉像倒地,像首破裂之时,便顿悟了,彻底放下了心魔执念。
他爱的,究竟只是“神仙姐姐”。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高仁对二十年后“天龙”一众角色的爱恨情仇并不关心,二十年来,都已经老了。
该放下的,都已经放下。
放不下的,也早早的投胎转世,早已经又是一条好汉。
高仁行走在断垣残壁之间,凝重之间,又带着一丝早知如此的明悟。
明教席卷江南之地,深处临安的慕容家如何能避免得了。
曼陀山庄那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不再。
燕子坞里,湖面绿波上也未见到那漂来的一叶小舟。
也看不到那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
更听不到那柔美婉约充满了江南之美的歌声,“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湿,更脱红裙裹鸭儿”……
夜色有些凄凉。
燕子坞参合庄一隅,高仁看到了舞剑的独孤。
很孤独!
在他不远处,在月色笼罩之下,立着一块早已经斑驳了的墓碑:先母阿碧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