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见,怎么还生病了?”
明歌面无表情地反问:“几天不见,怎么越来越欠打了?”
鸿也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
“我只是关心一下你。”
“是吗?”明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儿嘲讽我呢。”
顿了顿,她又嘟囔着补了一句:“反正这种事你也没少做过。”
鸿也:“……”
膝盖中箭,有被冒犯到。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明歌心里是这么想他的。
鸿也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你误会了。真的只是关心你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
明歌敷衍地嗯嗯两声。
她阂着眼,问:“那你现在关心完了吗?”
虽然喝了药之后,负面效果的倒计时减少了两个小时,但到现在为止负面效果还没完全消失,明歌完全没有聊天的兴致。
鸿也听出了她话里赶客的意思,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明歌:?
鸿也:“……”
鸿也觉得他今晚叹气的次数恐怕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平时他好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到了明歌这里就老是被怼得无话可说呢?
就像今天,原本他们是宵禁之后才回到基地,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但一听楼下的守卫说今天住在他宿舍的那个人请了医生,他又控制不住地担心起来,最后在老余调侃的眼神里认命地上了楼。
一路上,鸿也的脑子里都是糊里糊涂的。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怎么做——或许是担心吧,但是好像又比普通的担心多一点什么——总之双腿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情不自禁地就往屋子里走,直到看见明歌那不那么恬静的睡颜之后,他才忽然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鸿也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搅得心烦意乱,索性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就回研究室。没想到他才刚刚坐下不久,明歌就醒了过来。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明歌一睁眼便和他怼了起来。
一想到这,鸿也又想叹气了。
“我们就不能好好聊一聊吗?”
明歌眯起眼,语气不善地提醒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一点。”
鸿也噎住,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明歌再一次下达了逐客令。
鸿也无奈,尽管他才是这间房真正的主人,但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这宿舍原本是他的之类的没眼见的话,于是便顺从地起了身。
“也好。那就明天早上研究所见吧。”
明歌嗯了一声,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等着他出门一样。
“蜡烛要吹了吗?”
“嗯。”
“……”
听着这毫无起伏的声音,鸿也不由得自嘲地想:明歌还真是一个字都懒得和他多说。
蜡烛熄灭,一丝青烟在空中散开,房间再次回归黑暗。漆黑的夜里,唯独少女的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月光似的,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夜□□静还是疲惫使人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晃眼扫过的瞬间,似乎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鸿也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一紧,旋即又松开。
明歌一直坐在床上动也不动地看着门口,看起来精神抖擞,实际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满脑子都只想着等他走了就接着睡。
她眼看着那人走出去,带上门。在门被彻底关上之前,忽然有一声叹息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后面似乎还夹杂了什么话,但明歌压根儿没听清楚。
“咔嚓”
门缝也被合上,明歌想也不想地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倒头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明歌随便扎了个马尾便去了研究所。
负面效果消失之后,她感觉整个人都神情了不少。
一路走过来有不少人偷偷朝她打量,明歌回头去看他们的时候对方却又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赶紧将头给转了回去,偶尔有几个和她视线撞上了,略微尴尬一下,又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善意地很。
明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由,最终只能将这事归结于好奇。
研究所属于基地内的重要区域,进出管控都很严格。刚才碰到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在研究所里工作的,生活环境相对比较单一,偶尔看见一个生面孔觉得好奇也很正常……
明歌找了一大堆理由来让自己安心,但还是觉得好像有哪不太对劲的样子。
“您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通知鸿先生。”
快到研究室门口的时候,带路的守卫礼貌地拦住了明歌。
再往里走就是涉及机密了,因此哪怕明歌有通行特权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好。”
她配合地收住了脚,在等待鸿也的过程中转而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所谓机.密.单.位的研究所。
毫无设计感的环形楼,白色瓷砖配上掉膜的蓝色玻璃,看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的医院一样,碎掉的边缘中露出属于砖的红色。一切的一切,都和明歌想象中很不相同。
她原本以为研究所起码也要有个三四层高或者连着好几栋,才能担得起“所”这个称呼,但实际上眼前这栋不仅又老又破,并且有且仅有一层楼高。
说实话,要不是守卫带她过来,她恐怕也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地方居然就是“传闻中藏着闻人朗求而不得的秘密的研究所”。
可是……真的只有眼前看到的这样吗?
明歌在原地走了两圈,视线一直在房子底部和大门上内仅仅能够看到的一小部分区域上打转。
最后明歌得出了结论:
这个研究所应该还有地下楼层。
具体有多少层她猜不出来,但明歌能够肯定的是,大部分机密的工作恐怕都是在地下完成的。
几分钟后,鸿也从楼里走了出来。
“抱歉,临时出了点小问题。”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忙忙慌慌地跑上前来,脸上的口罩都还没来得及摘。平时习惯了他素颜全脸的样子,陡然间隔了一层口罩,明歌突然觉得对方的颜值似乎又上升了不少。
她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鸿也:“没等太久吧?”
明歌摇摇头。
“去哪谈?”
“旁边有个休息区,我们边走边说吧。”
鸿也转身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为了照顾明歌,他特意放小了步子,奈何对方原本就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赶路人,根本就没察觉到鸿也的体贴,甚至还一不小心就走到了他前面。
“你身体不舒服吗?”
明歌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鸿也:“……不是。”
他面色如常地跟上去,刚想开口说最近的事情,那头的明歌就主动发问了。
“基地里……说的那些外乡人是怎么回事?”
“玩家”两个字在喉咙上滚了一圈,明歌斟酌了一下,谨慎地换了个词。
鸿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才问:“你指哪方面?”
明歌闻言皱起了眉头。
这话要她怎么接?
如果直接问关于玩家的接纳方式或者为什么基地里会出现玩家这一类的话题的话,虽然不一定会暴露她的玩家身份,但肯定会让人觉得她和玩家这个群体早有接触,到时候无论是解释还是撒谎避开都是一件麻烦事。
想了半天,明歌只能硬着头皮说:
“回来的路上听人说了点关于外乡人的事情,后来在集市上又碰到了,有点好奇。”她顿了顿,假装不经意地问,“居民们不会觉得排斥吗?”
鸿也侧头看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
他一针见血地问:“你好像很关心那些外乡人?”
“……”
明歌下颌收紧,眼睛盯着前方的地面,没有想好要怎么接话。
好在这时候,对方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自己将话题进行了下去。
“其实在你走后不久,就有好几个居民展现出了过人的能力。”
“和你我差不多,从末世降临开始,他们就进了基地,只不过前期一直没有被察觉而已。”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闲谈让人很放松,鸿也的话也变多了些。
“其实说句实话,这种少数人持有的能力其实挺让人害怕的,毕竟力量这种东西就像欲望一样,很难说——比如之前你也见过的那个闻人朗。”
“总会有人仗着力量为非作歹。”
明歌闻言点头,确实如此。
力量让人崇拜的同时,也让人敬畏。而敬畏到最后,往往都只剩下了畏惧。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生物的自卫本能当中其实都难以接受脱离自己的掌控的事物,因此畏惧的极端,便是毁灭。
蚂蚁也能踩死象,一旦普通人和玩家站在对立面最终不论鹿死谁手,一定会两败俱伤。
那是明歌作为玩家而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鸿也将她脸上的黯然与沉思都尽收眼底,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托丧尸们的福,基地里的居民们都接受良好。”
明歌一怔,“怎么说?”
“很简单,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很强的作战能力,但是特殊能力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一样,让人潜意识里就觉得——或许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鸿也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染上了一丝笑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基地里的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你今年才三岁吗?”
明歌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鸿也轻笑一声,倒也不恼,他微微低下头,像是怕被谁偷听去一样,压低了声音道:
“有人说,其实这个末世就是一场生物实验,进化失败的便会失去理智退化成丧尸,进化成功的那些人则有了特殊能力,是被幸运眷顾的新人类。”
“……”
明第一次知道自己其实是属于进化成功的新人类歌:居然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见明歌一副无语的样子,鸿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过片刻后,他便收起了笑容。
“其实我这次回来,也主要是想和你聊聊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