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谣言。”管家由纪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意,不知是说给两位警官还?是她自己听。
她的头低垂下去,眼睛盯着地面,思绪却回到了数个月以前。
自从老爷失踪的那天开始,无论是漓木县警官们的密集追查,还?是他们黑川家请来的安保人员们的搜寻,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失踪案件发生后大宅里人心惶惶,在今井先生的建议下,仆从们全部被遣散,花园里只留下了一名园丁,就是主宅也只留了两个靠得住的女仆。
然后有一天,她记得那是户田先生在医院病房失踪事件发生后不久,俊介突然来到大宅,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脸色苍白,身体不住颤抖。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像是丢了魂一样,又像是个迷路晚归的孩子。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牵着他的手无声安抚着,他却突然抬起头,眼底通红一片,充斥着疯狂的神?色。
他说,“由纪妈妈,都是我,我害死了父亲,现在又害了户田叔叔。”
他语出惊人,但她的注意力却都在他的称呼上。有多久了呢,他没有再?叫过自己一声“由纪妈妈”。
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又陪着他经历喜怒哀乐。她从来没有过孩子,而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她常常想,这就是命运,他就是上苍赐给她的宝贝。
然而她的宝贝终究要长大,从那个在她怀里甜甜撒娇的小男孩变成冷漠疏离的青年,变成黑川家的二少爷。
她只是个管家,也永远只能是管家,不论为他担心还?是为他高兴,都偷偷埋在心里,埋在最深处。
她想,能常常看着他的背影就足够了吧。
可就在她将这份感情深埋起来的时候,他的儿子又回来了,有他这一声呼换哪怕背叛了她服侍一生的老爷也无所谓。然后,她听见自己说,“别慌,俊介,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由纪妈妈会帮你的,我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那一刻她想就是他的俊介真的犯下了弑父之罪又怎样,她也仍旧会用尽一切力?量帮他洗脱罪名,况且,他并没有什?么过错。
什?么妖怪啊,控制的圣水啊,报复啊,等等,那时她其实一个字也不信。老爷收集妖怪?她作为管家怎么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酒窖她也去过,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一定是俊介的压力?太大,精神恍惚了,是啊,接连失去父亲和敬爱的叔叔,谁能挺得住,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啊。
她想安慰他不要多想,这种事都是幻想罢了,可是看着他在自己怀里信赖而又依靠的模样,突然她鬼使神?差地说,“俊介,为了你?的安全,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让它烂在咱们两人的肚子里,你?记住,失踪案跟你?无关。你?要是忍不住就再来跟我说,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看着他迷蒙又听话的样子,她想,多好啊,一个共同的秘密,她依赖的小俊介又回来了,也许她的内心从来不甘心只看着他的背影,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
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自那以后,她的俊介每周都会来找她祈祷倾诉,他需要她的安慰与开解才能活下去,他永远永远离不开她了。
虽然随着失踪案的再?次发生,俊介的脾气日益暴躁,精神也愈加不好,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就像她手中的风筝,她不求他飞得多高,只要线不断就好。
可是,某一天,俊介对她倾诉的话被那个该死的女仆玲子听见了,她以为自己掌控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过来威胁自己,口中句句都是去警局揭发二少爷的话语。
她不怕玲子所谓的揭发,因为俊介本来就没有犯错,那都是他的幻觉罢了,警局的人怎么可能会信。
可她又怕被揭发,怕失去她和他共同的秘密,她的俊介就再不会因为恐惧和无助来自己的怀中寻找温暖了。
于是,为了稳住玲子,她满足其每一个要求,可以给出金银珠宝,也可以无视小怜眼中的哀求,放纵玲子伤人。
她只是个想守护自己儿子的妈妈啊,她狠心想着。
然而她的小小的隐秘的美好还?是走到了尽头。
那天,两位警官们来访,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连发生,她猛然意识到,俊介所说的一切也许并不是所谓的幻想,而恰恰是事情真相!
那么,她就更不能让真相泄漏了,就像她说的,哪怕他犯下滔天大罪,她也会用尽一切力?量甚至生命来帮他守住秘密、洗脱罪名。
所以,当玲子狮子大开口,提出索要一笔她无力?承担的钱财,并威胁着要出门去警局告密的时候,守护俊介的心情让她丧失了理智,让她疯狂地举起了凶器。
等她再睁开眼,玲子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会后悔,只恨当时下手太轻,居然没有真的杀死了玲子。
也许俊介的事早晚会被警官们知道,然而她一定,一定会坚守住,哪怕多守一秒也好。
这样想着的管家由纪眼神坚定起来。
杀人,她认,但是俊介的秘密,咬死了也是玲子编造的谣言。
“哐哐哐”,审讯室外的敲门声打断了由纪的思索,广雄警官和间贺警官对视一眼,走到门边。
门外是个年轻的小警员,似乎一路跑过来,他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广雄警官问。
然后,在两位警官的注视下,以及隔壁观察室里南弘和凛的目光中,小警员喘着粗气说,“黑川,黑川家的二少爷,过来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