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并没有立刻伸出手?来接旨,而是低声问了一句:“公?公?,齐家?齐温平,您认识吗?”那位老太?监一愣,紧接着笑意更浓,捏着嗓音道?:“郡主说笑了,齐温平可不就是这圣旨上的齐四郎。齐衡,字温平。您二位不愧是青梅竹马。”
这时候为了表示亲近,都会以彼此?的字相?称。
“瑾瑜,接旨。”萧荣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声音命令她做事?儿,毕竟宣读皇帝圣旨的时候,可是非常神圣的,根本不容她提问,这个大太?监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回答了她的问题。
“凤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再次跪倒,恭恭敬敬地从大太?监的手?上接下圣旨,还冲着他客套地点点头,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神色。
萧荣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家?闺女问出了那句话,必定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但是此?刻不容他了解情况,只是起身客套地与这大太?监话家?常,并且将辛苦费塞得足足的。
“李公?公?,小女无状,还请您多?体谅。”
“王爷这是哪里话,太?后常把凤阳郡主挂嘴边,一说还是她儿时进宫,这一晃都十年了。太?后和皇上都甚是思念王爷与郡主。”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此?次亲自来宣旨,也足见皇上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我?也甚是思念母后与皇兄,但是不能远离封地,这次公?公?回京,还请将我?准备的一些补品带回去。”
李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眼,立刻点头道?:“咱家?来之前,皇上还说了,兄弟几个之中,只有您与他最贴心。想他所想,急他所急,这次的亲事?便是如此?,想必日后也能继续这般兄友弟恭。”
大太?监捏着这尖细阴沉的嗓音,不急不慢地说道?。
萧荣的眸光一闪,跟他客套了两句,就让人将他送回了驿站。
不过他却愁的眉头紧皱起来,萧瑾瑜手?拿着圣旨一声不吭,哪怕白雯询问,她也只是摇摇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当晚,萧荣请卓然进书房,两人谈了大半宿。
“皇上要李公?公?传得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萧荣的脸上再没了好说话的笑容,反而带着几分阴鸷。
卓然皱着眉头,语气斟酌地道?:“恐怕是让您自己?主动点儿。之前望京传来消息,皇上有意赐婚齐衡与郡主,只是赐婚圣旨还没下来,齐衡先来了燕北,让郡主入了眼,您主动上了奏本求这道?赐婚圣旨。这算是您主动顺着他的意思,至于今后希望您继续保持,恐怕是从整个燕北出发的。”
他的话音刚落,萧荣就冷笑道?:“怎么,他还想我?主动把燕北让给他?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废掉我?这个燕北王,我?再拖着一家?老小去往望京?离开燕北,我?便没了军队,没了城池和子民,还要我?送去望京那个贼窝,到?时候他要杀我?便杀,要踩我?便踩。他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但是谁都明白未尽之语是什么。
皇上吩咐李公?公?带的这两句话,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大烨朝都多?少年没有出现诸侯藩王了。
当年老祖宗撤藩的时候,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血流成河。
结果就因为先帝一时昏庸,非要给自己?宠妃这宝贝儿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盘,而且还是挑了大烨朝非常繁华的一块大地盘,现在?的皇帝每每想起这事?儿,都是如鲠在?喉,恨不得立刻弄死萧荣。
偏偏这是先帝遗诏,很?难违抗,除非出现不可抗因素。
萧荣和当今圣上都在?试探和斟酌彼此?的底线,但是他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王爷,名不正言不顺,皇上想要弄他,还是有很?大的胜算,这也是萧荣进退两难的地方?。
他不交出燕北,等皇上耐心告罄,就是武力夺回,又是一片人间地狱,燕北这块繁华的地方?,恐怕都要因战事?变得萧条。
他若是交出燕北,那他肯定得离开了,皇上是不可能留他一个心头大患还在?燕北坐守的,可是回到?望京了,皇上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抹杀。
至于第三种选项造反,那是他根本不会考虑的下下策。
准备不足,他才在?燕北经营不到?二十年,根本不是皇上的对手?。
“王爷,之前的确是进退两难。可是如今王府不再是孤军奋战,您为何不问问齐四郎?”
卓然刚说完,萧荣就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冷笑道?:“你今日又不是没瞧见瑾瑜的模样?,她肯定还是被齐衡那厮欺瞒了。当日我?亲耳所听到?的消息,恐怕是他故意为之。连这门亲事?都是骗的,还能指望他出什么好主意?我?还怕他骗得我?去送死呢!”
卓然没吭声,一直等萧荣的情绪平复下来,才轻声道?:“他耗尽心机与郡主定亲,恐怕并不想结仇。毕竟两家?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知道?太?多?的秘密,恐怕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也干不长了,他必定是想另谋出路,这成为郡马爷就是第一步。日后必定还会仰仗您,况且他这个职位,恐怕望京对他来说没有秘密,您无论是要回去,还是继续镇守,都需要知晓望京的动态,他就是最好的途径。”
萧荣捏了捏发酸的额角,他知道?卓然说得都对。
但是理智和感情并不是那么好区分的,若他还是孤身一人,就去与皇上和齐衡这狼崽子斗一斗又如何。
可他有了妻子,还有女儿,怎么也得顾好她们。
“他真的是混账东西!我?真恨不得毁了这门亲事?,不要瑾瑜嫁给他这狼子野心的东西!”
萧荣咬紧了牙齿,恶狠狠地道?。
萧瑾瑜挑了那么久的男人,挑来挑去,挑了个下下签。
这男人心狠、手?段毒辣,还满腹鬼主意,手?上更是鲜血淋漓,怕只怕日后会杀妻求荣。
他一闭眼,就是瑾瑜婚后要遭受的悲惨折磨,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性子娇蛮看起来好像厉害的不行,可是萧荣最清楚她几斤几两,就是个窝里横的。
若是没了权势,没了燕北王府做后盾,她能死的比谁都快。
深宅大院,哪怕是嫡夫人,如果没有娘家?,想要磋磨死,那也是非常容易的,无数的手?段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王爷,此?时还不到?那个时候,您不必多?想。只要您还在?,谁都不敢动郡主。”
卓然还想再劝,萧荣已然疲惫地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咕噜噜”轮椅擦着地面的声音慢慢响起,又逐渐走远。
卓然看了一眼灯光大亮的书房,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又要起波澜了。
他回到?房间里,心情依然不能平静,索性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锁盒玩弄起来,这锁盒是他找人做的,都是得一步步操作才能打开。
他玩儿这些只是锻炼手?指的灵活度,“咔”的一声,很?快盒子便被打开了。
里面原本放着的一个铜板不见了,反而有一张折好的字条。
瞬间,卓然的身后就生出了一层冷汗,谁能进他的房间来,打开这个锁盒?
脑子一转,答案几乎在?胸口?呼之欲出,燕北王府收养过不少小少年,但是唯有两个聪明绝顶,还耐得住性子,跟他学了解锁盒的方?法,而且几乎只教一遍便回了。
一个是陆少渊,不过他早去了边疆打仗,根本不会有机会放进来。
另一个便是刚刚跑掉的齐家?四郎,卓然苦笑了一声,这臭小子是想收买他?
纸上是燕北的一个地址,显然是让他过去。
还有一幅画,那是一个金锁,只不过这个金锁与寻常看到?的吉祥形状不太?一样?,是一个锁盒,是他十二年前亲手?做的,挂在?他儿子的脖子上。
可是他儿子明明被仇人给摔死了,那金锁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齐衡为何会知道??
“啪”的一声脆响,锁盒直接摔到?了地上,他的双手?在?发抖,几乎拿不住手?里这幅画,眼眶通红,情绪激动得浑身痉挛。
多?年前的旧恨再次涌上心头,被尘封这么多?年的记忆,以这种没预料到?的状况下,被狠狠地撕开,让他这个自以为早已是一口?枯井的人,都落了泪。
“老卓,老卓,你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呢!赶紧开啊,你快出来想想法子,瑾瑜她疯了!”
门外传来曾跃急切的敲门声,卓然这才从那股执拗的恨意中清醒过来,立刻将眼泪擦干,快速把纸条和锁盒重新收拾好,这才慢吞吞地推着轮椅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一身郡主朝服,头戴凤冠,整个人都显得富丽堂皇的萧瑾瑜,徒手?提着一把劈柴的斧头过来,那斧头的刀刃上还带着半干的血迹,不知道?之前砍过什么,时不时地还落下一滴在?地上,阴森森的渗人得很?。
再一瞧萧瑾瑜,脸上带着极其娇艳的笑容,以她这辈子最标准的姿势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起人间富贵花。
但是配上她手?里这血腥的斧头,怎么看都像是夺命的白骨精,左右无人敢靠近。
“瑾瑜姐、姐,你要干什么?”往日嘴皮子极其利索的陆少亭,此?刻都被吓得结巴了。
完了,瑾瑜姐真的被逼疯了,她终于扒开平日里穿的画皮,要化成白骨精来砍人了吗?
“没干什么呀,我?就是忽然觉得吃饱了撑的,想要消遣消遣。”她红唇轻启,冲他粲然一笑,就把陆少亭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我?宁愿你别笑,按着我?抽一顿也比这个强。
作者有话要说:萧瑾瑜:啪,死狗,你已经死了。
齐衡:还好我活着,我是癞蛤-蟆,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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