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看得开,无所谓生与死。”文景听到白紫箫的话,唇角的笑意未曾改变,只是依旧的温润如玉,淡雅如云。他抬头,望向某个方向,漆黑的眼瞳深了几分:“清茉才十九岁,只是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你为她准备了无上的地位,为她寻了不会背叛的人守护在她的身侧,你什么都为她做好了,你难道就不想这一生都陪伴着她吗?”
“或许,还有别的方法。”
文景的声音仿佛一架编钟里,最清然最宁静的那一个音节。他的每一字每一言,都没有一点波澜,没有一点的差异,规律平整的恐怖。
听到文景的话,白紫箫唇角的笑意倏然变得柔了下来。他微微低眸,欣长的睫毛在他的双眸上落下了一层厚重的、无法消除的剪影。而隐于其下的双眸,更是幽暗到死寂。
“紫箫这一生……本就没有奢望过……与她在一起。”
白紫箫的声音冷漠依旧,只是多了一种绵长的、深重的无奈,就像是孤独的旅人,走在没有尽头没有未来的漫长道路上, 荒凉到让人绝望。
“你说我信命,说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只是你应该清楚,我白紫箫从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我很清楚这具身体陪不了她一辈子。”
说这话时,白紫箫微微抬眸,目光望向文景,唇角的笑意一如过往,依旧是那般的绝艳蛊惑,带着一种妖到极致的邪魅。
“本来这条命就活不了多久,能够在这须臾短暂的时光中,与她相遇,是白紫箫一生中最大的幸运。我在成为权倾天下的九千岁时,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小丫头降服,只是人这一生怎么可能将一切从头算计到尾?”白紫箫笑了笑,妖娆的笑容中带着一点浅淡而又无法忽视的温柔。
文景算计了他的一生,却没有算到花清茉。
他无所谓这一生,却不想遇到了花清茉。
她,是老天给他的唯一恩赐。
伸手探入袖袍之中,白紫箫摸到了一物。
那是一个月白色绣紫薇花团锦簇的锦袋,里面没有其他,只装着一缕青丝。那日清晨中,他从花清茉发上割断的那一缕。
当时,他很随意的丢弃,但实际上,他一直都贴身的放着。
他想在离开花清茉,长眠于金宫之时,留一物在身边。
她的青丝伴在身侧,也算是死而同穴。
“文景,我和云千梦都做出了选择,你应该满意了吧?”白紫箫询问着文景,语气并未有一丝的责怪。
“你不怪我吗?”文景很了解白紫箫,从他的语气神态中,便能看出他对自己并无一点的责怪。而这般模样,让文景想到了楚玄潇,云千梦的死让楚玄潇恨透了自己,已然不是责怪两字可以形容。
只是白紫箫,自己对他的算计比之对楚玄潇,更加的狠毒,更加的无情,也更加没有人性。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恨自己,甚至没有一点的怪罪自己。
“为何要怪你?”白紫箫淡淡的反问,声音冷漠,语气随意。“被你算计,只能说明我不如你,输给你了。若是怪你,那不显得我,太输不起了吗?”
白紫箫的手从袖袍中移开,转而挑起自己垂落于胸膛的一缕墨发。雪白的手指与漆黑的墨发映衬,越发的妖冶,越发的邪异。
“况且,论生死,我输于你,论其他,你落后我,何止百步。”
文景的确算计了他的一生,掌握了他的命。在生死之上,他是敌不过文景,但这算不了什么,毕竟他经历岁月匆匆,在时光之上,自己是万万比之不过。
可若以此生相较,文景却是大大的输家。
文景这一生,都在算计别人,打发自己的时间,说是愉悦自己,但是却没有多少时候真正快乐过。
而他自己,前面的二十五年,在权势、算计、死亡以及鲜血中度过,从未真正快活过一刻。他以为他剩下的十五年也会这般无聊透顶,却在那日遇到了她。
救花清茉时的心思,如今已然想不起来。可是脑海中,仿佛琼云掠影一般,飞速的闪过一个个熟悉、平淡、却难以忘怀的画面。初遇的残破身躯,元池再遇的小心怯懦,向他倾诉心意时的认真坚持,宁死也不愿意背叛的决绝坚毅……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她一样不顾一切的呆在自己的身边,这世间……除了她,没有人会爱自己。
唇角的笑容温和了下来,白紫箫绝艳无双的脸庞,此时像是世上最温柔的风景,定格在最美好、最恒久的一瞬。
“如今也好,一人荣登帝位之上,一人长埋黄沙之下,此前的种种经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必是都会随着紫箫的离去而逝。只是……我怕……她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