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头往外探出一点,透过副驾,她能看到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正闭着眼睛小寐。她完全放心下来,正在这时,她看到了那点被甩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小撮煤渣。
春妮心中一动。
废墟里,这个撒完尿的家伙已经系好腰带在往外走。
她又往后退两步,刻意弄出来点声响,那人吓了一跳,举起枪叫:“谁?!”
春妮拿围脖捂住嘴脸,举起手从阴影处走出来,露出个无害的笑:“皇军大人,是小的。”
那人见只是个干瘦的小姑娘,放下心来。正在这时,车里的人听见动静,向这边看过来:“发生什么事?”声音生硬,是个倭国人。
“没事,碰到个过路的人。”说完,转身低喝道:“你躲在这干什么?”
春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内急,就……对不住,没吓到您吧?”
那人放下枪,没好气道:“你说呢?幸好你碰到的是我,要是别人,不去掉你半条命都是轻的!滚吧!”
春妮往军车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军大人,你们,这是在往火车站运煤吗?”
那人又警惕起来:“你问这些干什么?”
春妮忙道:“您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看您拉的煤车,想问您买点煤。嘿嘿,现在的煤太难买了。”
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倭国人的煤,你不知道?”
“我知道,”春妮压低了声音:“我要得不多,您看这四下无人,只要上车挥两下铲子就能赚钱,您看?”
这人目光闪动着,显然极其心动。
“你这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倭国人的墙脚也敢挖。”
春妮脸上憨厚地笑着,取出一块大洋放在手心。让高天上的月光一反射,这枚大洋放出了诱人的光亮:“皇军大人,我们家是开食铺的,需要的煤多。你要是答应,这些钱都是你们的了。要是这生意能做,咱们肯定不会只做今天这一回。您看?”
呵,当她不知道。码头上那些倭国人查走私船查得严吧?其实嘛……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
春妮另一只手暗暗摸住衣襟里的枪托:这人不答应更好,这会儿大部队走了段距离,路上只有这两个人。她动作快些,来个黑吃黑……空间里她常年预留的有空位,那一卡车的煤足够她用到后年去了……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你在这等会儿。”他撂下这句话,跑回了卡车。
数分钟之后,春妮挑起两筐黑亮密实的煤筐,听后边人叫她:“明天这个时候在这,你可别骗我。记得不能说出去。”
春妮翘起唇角:“皇军大人,我嘴巴最紧了。”看吧,只要有钱,我就说这些人什么都敢干。
…………
春妮另外找到途径弄来便宜煤的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方校长。
小吃摊就这么大,她只能将买来的煤用油毡包一包,堆在学校小操场里。方校长一天在学校里转悠八百遍,看不到才是稀奇。
起先的半拉煤,一看就知道来历,方校长知道这样的煤,数目都是一定的,不好开口问她。但后边这些明显是上好的黑煤,她是从哪弄来的?
学校里每天给学生烧饭,虽说主要烧柴灶,但用掉的煤也不少。海城闹煤荒,一天天到处买不到煤,学校资金还出了问题,方校长也头疼。
春妮没瞒他,将她跟几个皇协军搭上,偷火车站煤卖的事说了。
方校长大吃一惊:“你胆子太大了,跟这些人也敢来往!”
春妮无奈道:“这些人只要一两块钱,就给你铲好几担煤下来,合计一公斤不到一毛钱。校长,换你你不心动吗?”
方校长:“……”他还真的挺心动!就是学校不用,他们几个老师也要用煤球炉子热水热饭,一个冬下来,耗费也是很可怕的。
他搜肠刮肚,找出点理由:“那这些人翻脸怎么办?被他们缠上可不好受。”
春妮将棉衣领子一竖,戴上她的黑色绒线帽子,再用围脖将脸包得只剩一双眼睛,放粗嗓子:“校长,你还认得出我吗?”又说:“我们现在早就不当街卖煤了,买之前留暗号,隔两天换个地方,安全着呢。”
方校长:“……”这丫头是不是做过秘密工作?
再过两天,方校长找到春妮,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你那个……买煤的路子真的没问题?”
春妮笑了:“您直说吧,想要多少。”
…………
春妮这边偷偷挖起了倭国人的墙脚,而常先生那边,随着跟倭国人的谈判到达尾声,斗争也日趋白热化。
她这段时间忙活得脚不沾地,常先生固然也忙,却还是忙中抽空地把小常先生给她派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米荒和煤荒的事取材自真实历史,煤价没找到具体的价格,参考的是1942年工部局的抑价规定,当时规定每吨越南煤价格不可以超过600元,这里的币值应当指中储币或是法币。文中采用更值钱的银币计算,是因为这时候租界方还没有插手物价,价钱极可能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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