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小脑袋晕得思考不了那么多问题,嘴里呜哝,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咱……”说着说着,眼皮合了上去。
春妮赶忙去推他:“夏生,夏生。”叫几声不见动静,抖着手试了试他的鼻息,才敢吐出一口气。
夏生跟着她一天一夜没合眼,眼下只怕到了极限。只是河水凉得浸人,夏生小小孩儿熬不住,总这么漂着不是办法。
春妮心神守一沉入空间,找到存放的驱寒姜粉,拍着脸半逼半哄,让夏生干咽了下去。
她极目远眺,见这一片水面上果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且水流逐渐平缓,终于将空间里那条独木舟取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回的原因,春妮原先一眼望不到头的空间只剩下不到两百立方。末世之后那些她辛苦搜罗来的海量物资自然也没剩多少,这条独木舟是她有且仅有的,唯一一条。
昨天顾春妮只顾拽紧夏生,生怕他被水冲走,一开始完全没想起来这个压箱底的宝贝。到后边略缓过些气,两人身前身后浊流翻滚,只怕这舟拿出来,当场就会被拍翻。何况那些落水的人为了抓住一块浮木,无所不用其极。春妮见识过太多人心之恶,实在没有信心保住这条珍贵的船。
是以在水里抢到这根木头,姐弟俩暂时安全后,她一直忍到现在,此刻四下无人才将它取了出来。
这条独木舟是她前世去水上乐园找到的战利品,舟长不到两米,最多只能容许一个成年女子蜷缩着躺下去。现在两个孩子坐上去,还挺宽绰。
春妮让夏生靠在自己面前,拿出温度计,给夏生量完体温,又找出压缩饼干一人吃了一点,用干净的毯子将他浑身擦过一遍再裹起来,最后举起船桨奋力划了出去。
大概感觉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夏生紧紧蹙着的小眉头放松下来,咕哝一句,歪头睡了过去。
春妮望着他无忧无虑的睡颜,心里有些羡慕。她这具身体刚满十二岁没多久,当然也是累的。但在末世混过这么多年,她非常明白,越是平静无波的环境,越有可能杀机暗伏。
末世里锻炼出的强大精神力给了春妮很大的帮助,她划划停停,又是小半天过去。
中间夏生醒来,对这艘救世主一样的小舟非常感兴趣,缠着春妮问了很多问题,又勾着身子将船摸了又摸,不得不在姐姐的恐吓中乖乖坐下来,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这场仿佛来自远古的大洪水一瞬间冲毁了所有文明,春妮从白天划到黄昏,除了天上盘旋的秃鹫群和偶尔从舟边游过的鱼虾,基本没看到其他活物。
太阳沉下半个身子,将浑黄的水面映得一片金红。
春妮揩了把脸上的汗,感觉怀里的夏生动了动,拿出离家前烙好的饼子:“醒了?来,吃块饼。”
春妮的空间可以让物品一直保持刚进去的状态,她那时先顾着弟弟,这饼不免泡了点水,好在随后就被她收进了空间,现在又晾了一整个白天,除了去不掉的水腥味,已经重新变得干燥很多。夏生显然饿极了,以前在家乡偶尔还有些挑食,现在捧着有异味的饼吃得津津有味。
他白天睡得不少,吃完饼之后,最后一丝困意也没了,又开始趴着船舷好奇地往水下望。
只要不过于淘气,春妮一般不会太过管束他。她分神盯着弟弟,望着天尽头开始发橘的落日,也掰了块饼放进嘴里。
春妮吃得很快,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夜晚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她必须趁夏生醒来的这会儿养精蓄锐。
前天她听码头的乘客说过一嘴,现在倭人跟政府军在东海省打仗。东海省就在他们县的下游,只隔着一个市。以前渣爹就是经常走水路去的东海省,若是顺风顺水,不用一天就能到东海省。只是现在打仗,走水路过于危险,很多客船都停了航,他们才决定坐的火车。
她顺流往下漂了这么久,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打算。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夏生指着一个地方突然叫起来。
春妮看了一眼,一手捂住他眼睛:“别看。”那是一缕血线。
随着船只的前行,那缕血线越来越宽,宽到春妮几乎以为自己将要驶入一条血河。
她取出望远镜看了会儿,果不其然,这里应该是一处战场。那些漂在河上的浮尸统一穿着两种颜色的制服,一种是土黄色,一种是灰色。
灰色的衣裳春妮认识,那会儿政府向村里征兵,来的人就是穿灰衣裳的。
她转动着木桨,向血流最少的方向划过去。
“姐姐,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夏生睫毛抖动着,紧紧拽住春妮的前襟。
春妮摸摸他的头发,正在这时,静悄悄的河面响起一声浊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