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我妈还在现场和工人一起干活?”
“嗯,她个子不高,在工人堆里坐着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这里说的算的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李飞白心中愧疚,原来老妈拼命并不只是在办公室里,她连这种粗活都会亲力亲为。
“因为眼神,那是成大事的人才有的坚毅和果敢,可是你没有。你不但没有,眼神里还竟是迷茫和退缩。”雷老一口喝光盏中的茶水。
“您说的对……”先是被人戳破伪装,这会儿被人说中心思,李飞白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她?”
“我很想……可是我……”李飞白颓丧地道:“您说的对,我没胆量!”
雷老笑笑,又问道:“弄脏房间是破坏了原本的干净,说错话是破坏了听者的心情,办错事情是破坏了应有的流程……仔细听,我这每句话里,是不是都有一个「破」字?”
“嗯,有。”
“那我问你,这些该怎么解决?”
李飞白想了想,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般,一字一句道:“重新收拾、重新去说、重新去做!”
“对!”老者颇感欣慰:“这就是不破不立。我不知道你的母亲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没有站在你的身边,但我看得出来,你原本的世界似乎遭受了一些破坏。这样的破坏让你无所适从,甚至自暴自弃。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没有经历过破坏或者是被破坏,是永远不会有建立新世界的魄力的。”
“……”
雷老一席话,虽不至于叫李飞白混沌大开,却也有种恍然大悟的体会。
「不破不立」
自己的茧被破坏,要么脱离茧化成蝶,要么死气白赖的抓着残茧不肯松手,最终腐烂成为一滩烂泥。
李飞白面临着选择。
过去的他一直活在茧里,他的茧是季平用爱和宠溺将他重重包裹起来的厚重的茧,因为有着季平二十几年如一日的滋养呵护,这个茧韧性极强,穿不透打不破。
后来失去季平守护的李飞白,于慌乱之中用介于自尊与虚荣之间的混沌体包裹起来一只茧,看似厚重结实,其实不堪一击。
就连华子的几块泥巴都能轻易将它击破。
所以李飞白的茧破了。
所以李飞白即将要破罐破摔了。
雷老一生阅历丰富阅人无数,大半天的接触下来,从三个年轻人的仓皇的言语和无措的神情当中,便已猜出了大概。
这里算得上是百废待兴。
另外两个还好,只是李飞白身上看不到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子摇摇欲坠的疲态,便出于对晚辈的爱惜之情,也为了自己千辛万苦选定的这所疗养院不至于关门倒闭,雷老选择对李飞白这个老板进行一番鞭策。
瞧见他这会儿双眼重新放光的样子,看样子还颇有成效。
“雷爷爷——”
李飞白抓住雷老的双手,感动的流出了眼泪也冒出了鼻涕泡。
“你把我的房间弄脏了不说,还要弄脏我的手?”雷老嫌弃的抽出手,扯了一张纸巾擦拭起来。
“……”
“回去收拾收拾。”雷老又递给李飞白一张纸巾。
“嗯!”李飞白接过纸巾,胡乱的擦了把脸就要起身回去,可一转头,却见一个姑娘正站在门口。
——满脸惊诧的望着自己。
顿时,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仿佛从心跳到血液,全都停止了。
姑娘身旁的周进一脸幸灾乐祸,瞧着李飞白狼狈又尴尬的模样。
“乌云来啦?”雷老起身招呼道。
“老师——”
乌云轻轻的答应了一声,脸上挂回笑容,视若无睹的绕过李飞白,走到了雷老身旁。
“乌云呐,真是麻烦你大雪地里跑一趟。冷了吧?快坐过来暖和暖和!”
“您哪里的话,我穿的很多,一点都不冷呢!”
“……”
周进看着李飞白傻站在那里,上前一步把僵硬的他拉了出来,轻轻的关上了门。
因为他刚刚听乌云说,自己与雷老已是半年多未有见面,所以周进觉得应该叫乌云和雷老先说说话。
顺便给这个仿佛被雷劈傻了似的李飞白一点缓冲的时间,以及整理整理个人形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