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深秋,德国汉堡港港口。
连绵的灰色细雨下,两道笔挺的身影站在码头,没有大伞,双手插在兜里,束起风衣的领口抵御周围的寒风和怀中的长刀刀柄。
梅涅克·卡塞尔,路山彦,密党最初的成员之一,同样也是最亲密的伙伴。
但奇怪的是,本是华夏人的路山彦却选择了两只银色的大口径左轮枪作为武器,而身为德国伯爵的梅涅克·卡塞尔怀中抱着的却是一柄银白色的长刀,这让他们看起来很奇怪,给人一种武器拿错了一样的怪异感。
实际上,作为光绪十六年就被选送京师同文馆,洋务派最重要一员,路山彦对于枪炮情有独钟。
“总有一天我大清的所有军人也都会准备上你们生产的洋刀洋炮,那时后我们的国家就强大了,再也没人买你们生产的鸦片。”路山彦说,“总有一天,我们要站在这世界之巅。”
“别这么说…”梅涅克耸了耸肩,“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我是一个鸦片贩子。”
路山彦笑笑,因为他知道梅涅克根本不会沾染鸦片,而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是因为鸦片,而是在等待着一手来自华夏的轮船,可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冷了,漆黑的大海、连绵不绝的阴雨、微黄的路灯和呼啸的寒风,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这个鬼天气冻僵。
但他们两个却又对等待的那间东西闭口不谈,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大家都猜到的这次交易的货物是什么。
那绝对是一件令人从骨髓里感受到惊颤的东西。
“龙尸?”路明非问。
“没错,一具古龙的尸体…”昂热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是我们当年从远东购买来的第666件货物,也是唯一一件最具有研究价值的货物,交易编号19010666,在西方666是地狱撒旦的专属数字,事实证明,那件货物或者说是巨龙的确联通了地狱的大门。”
灯塔的汽灯扫过漆黑的海面,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气鸣声,一艘白漆醒目地刷着“玛丽皇后号”的英国货轮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梅涅克和路山彦的视线之中。这是一艘名声极差的英国船,因为这艘船专门往返于远东和汉堡港之间,倒卖华夏的各种文物。
看着越来越近的玛丽皇后号,梅涅克举手示意,路山彦在码头上同汽灯打出三长两短的信号,玛丽皇后号同样回应以两长两短,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两长两短代表着货物安全,可以靠近码头准备卸货。
作为经常游走于黑暗边缘的玛丽皇后号,他们十分的谨慎。
他们在港口之外的位置下了锚,水手们费力的将老板们想要的货物搬上救生艇,然后再披着黑色的雨披奋力的划船,一点点的朝着码头靠近。为首的水手身材魁梧,他跳上码头,也不用绳子把船固定,只是用手紧紧地拉着船头的铁环,以他被海潮推走。
这说明他们不想多留哪怕一秒,交易完成,他们会立刻离开。
“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验完货我们就走,按照说好的价钱。”水手没有废话,吩咐着手下将救生艇上那只漆黑的箱子搬上了岸。
箱子上带着卡塞尔家族的金色家徽以及编号为19010666的编号封条,这些编号是卡塞尔的代表在华夏验货上船时就做好的,采用的是特殊的工艺,封条完整则代表着货物没有被别人动过,这件被梅涅克寄予了厚望的货物就这样完好无损的摆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我们预定好的钱,期待下次合作。”梅涅克说,但水手离开之时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极为不情愿的样子,“看起来他们可能并不想和我们继续合作了…”梅涅克无奈的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船上正在开狂欢派对…”路山彦看着水手快速离去的背影说,“他们这样总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他的手下们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
梅涅克握紧了刀柄环顾四周,他最终把目光击中到了那只箱子上,只见箱子的箱盖已经被他们的手下打开,露出了里面黑地嵌银漆莲花的中式棺材,棺材的油漆斑驳,就连木材的一部分也被虫蛀去了,但依旧可以看出这幅棺材到底有多么的精致和价值连城。
“棺材里的就是那具龙尸?”路明非趁着昂热说话的间隙问,“既然是巨龙的尸体,当年又怎么会发生…那件事情?”
“棺材里的的确是一具龙尸,但完整的形容应该是…被封印住的龙王…”
“他还活着!”路明非惊呼。
“是啊!他还活着…”昂热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正是我们当年的疏忽,才导致了那件事情的发生…事实证明,专业的东西就需要专业的人去做,我们当年犯下的第二个错误便是过于相信别人…”
卡塞尔庄园的酒窖里,浓郁的酒香和橡木香在酒窖中悄无声息的流淌。护士们用一片白色布帘隔出了一片空间,布帘的正中央是那具黑色的棺材,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打开了一只扁平的木制手提箱,露出里面整齐的手术工具,刀锋在煤气灯的灯光下反射着锐光。昂热套上一件白色的医袍,站在莫德勒大夫身后。
莫德勒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同样也是当时汉堡最出色的医生。
“开始吗?”昂热问。
莫德勒大夫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慢慢的举高双手,助理为他套上双层橡胶手套。
昂热掏出折刀,冰冷的刀锋稍微在银汞奇盆里浸了一下,随后狠狠的插入了棺材顶盖和侧壁的缝隙之中,他还是缓慢而又无声的发力,一枚枚半尺长的铁钉再碰到折刀刀刃的那一刻纷纷折断,密封已久的古棺中露出了一丝黑色的窄缝,积累了上千年的青色气体尖啸着喷出,在场的众人纷纷后退了两步。
无需多言,莫德勒大夫的助手开始疯狂的踩动着手动抽风机,青色的气体很快便被排出。
折刀继续围着棺壁平稳的移动,他的手很稳,稳到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小伙子,你可真有把力气。”莫德勒大夫隔着口罩赞扬。
当时的昂热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孩子气,但他此刻竟然一个人就把需要好几个成年男子才能钉好的棺材拆开了。要知道这具棺材壁厚达半尺的硬木古棺经历过上千年之后,质地变得像是大理石一样坚硬,但在昂热手中却像是运输长绒棉一样薄脆。
他的力量值得一句赞叹。
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提着煤气灯照亮了棺材的顶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揭开棺盖的那一刻就像是揭开了那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面对着来自华夏几千年之前的古老尸体,哪怕是在学校中见识过了各种各样身体的莫德勒大夫也感觉到了一股绝大的幸福感,对于他们这些医生来说,能够解剖这样的一具古尸完全刻意载入史册。
只要昂热一脸平静的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握着那柄折刀,因为他知道这里面埋藏的是什么东西。
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男护士走上前,稳稳地把棺盖抬起,向着旁边的方向平移了过去。
煤气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棺材内部的情景,在场的众人纷纷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就连昂热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棺材中的这具古尸。
不,于此称之为古尸,不如称他为‘沉睡的男孩’。
不同于其他头骨歪曲眼睛暴突的千年古尸,面前的这个男孩就这样安静的躺在棺材里,皮肤柔软,乌发温润,轻轻闭合的眼睛上哪怕是一根睫毛都没有脱落,仿佛睡着了一样,但他确实又已经死了。
干枯的身体带有明显的脱水痕迹,全身肌肉萎缩,皮肤受浸在骨骼上,像是沙漠上死去的动物在干燥的空气中存放了几十年的样子。
男孩穿着一件白色的丝长袍,像是当时汉人的儒家衣冠,绣满了龙、凤、孔雀、宝相花和璎珞的隐纹,外面套着织金锦的窄袖袄,头顶剃秃,周围留一圈头发,恰恰是党项人当时的发式。棺材中散布着金银饰品、玉质珠链和钱币,中国男孩躺在米黄色的云纹织锦上,脚下放着一面银牌。
千年的时光流逝一点也没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时间,仿佛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天…天哪!”莫德勒大夫惊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会一位你们是在拿一具刚刚下葬的尸体来骗我…”
昂热没有回应,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块银牌,手指触碰到云纹织锦的一瞬间,覆盖在男孩身上的衣物全部化作了尘埃,只剩下了一具白袍,曾经价值万金的衣服也难以抵御得住千年时光的流逝,只徒然留下了一个看似华丽的外表而已。
“银牌上写的什么?”路明非问。
“上面是西夏和华夏文字的混合体,我当时看不懂,而路山彦也不在现场…”昂热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后来我在调查那具古尸的时候发现,那块银牌上还有着你们华夏屠龙八家的家徽…以及一句箴言。”
“当光明重启之日,吾等的黑暗必将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昂热用着最标准的中文说出。
“那块银牌应该是华夏屠龙八家留给后人的警示,可惜当年我看不懂…”昂热叹气,“这也是为什我要求卡塞尔学院要说中文的原因之一,我们不希望当年的事情再次出现。不过诺玛的出现已经帮助我们解决了很多的麻烦,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