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单位里始终都不太讨人喜欢,就因为业务上能力比较强,但性格上有点吊儿郎当。
至于乔薇尼做饭确实是不行,鸡蛋羹蒸的太老了,红烧排骨过油的时候炸焦了,风风火火归风风火火,大厨的架势有了,但做出来真是不好吃。
如果是婶婶看到了老妈做的菜估计会笑出声吧?路明非默默地想。
至于路麟城早就对夫人的手艺有了心理准备,路上就从熟食店里拎了半只嘉兴酱鸭回来,还有两瓶啤酒,他上来就把鸭腿撕给了儿子,鸭翅膀撕给老婆,自己起劲地啃着鸭头。
“我说路麟城,你那个同学推荐的医生行不行啊?”乔薇尼看他吃得欢忽然就烦了,拿筷子敲他的酒杯,“儿子今天又做梦了!”
“做梦就做梦,到你那里好像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你看咱这大儿子能吃能喝的,一看就知道什么事也没有。”路麟城往桌上吐了根小骨头,“臆想症难治归难治,可我们家明非程度又不重,偶尔做做怪梦而已,还不都是他小时候你老给他看奇怪的书?怪力乱神的东西看多了,正常人也会没事瞎想。”
“难不成要我给他看抗日剧?”乔薇尼挑了挑眉。
“抗日好啊!你儿子我在梦里可是无敌的存在,抗日战争没有我可不行啊!等我赶跑了日本人,直接登基称帝,封老妈你当个太后!”路明非啃着鸡腿说。
“那我这太上皇还能有么?”路麟城笑了。
“肯定有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太子,我也不担心有李世民玄武门那种事,老爸你太上皇的位子稳稳的。”路明非也笑。
“油嘴滑舌!你就靠这张油嘴找工作吧!”路麟城一拍他后脑勺,“总得比老爹老妈会赚钱,你看我们所门口开小菜馆的都赚翻了!”
路麟城就是这个说话风格,但无论怎么表达对赚钱这件事的憧憬,可他一有空就泡在书店里,喜欢玩烧陶,还会做那种很厉害的弹弓,比气枪的威力都大,却没时间花在研究赚钱上。
所以他们家一直都不是特别的富裕。
“你妈做一桌好菜,咱们爷俩喝两杯。”路麟城拿起酒瓶就要给路明非倒。
“这病喝酒不好!还不是你们同学找的主任说的!”乔薇尼一把夺过酒瓶作势要敲路麟城的头,“是不是你亲生的啊?怎么这都记不住!”
路麟城锁着脖子笑了笑,路明非也笑了笑。
……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老爸和老妈都躺着睡着了,路明非才蹑手蹑脚的在屋里忙活。
他要找到自己的全部资料,这并不难。
他老爸是搞研究出身的,很重视资料的整理和归纳,就像那个规规整整的大书柜一样,路明非的各种资料也捆成几个文件夹放在他自己屋里的小书柜里,出生证、毕业证、获奖证书、独生子女证甚至还有日记本…
他本地出生本地长大,高中时去叔叔婶婶家寄宿,有一个堂弟,上了本地人都说是贵族中学的仕兰中学,但成绩还是不成,最后随便上了一个二本学金融,成绩一般,没有挂科但是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毕业答辩卡着边缘线及格,如今大学毕业,在家待业。
“还真是平平无奇的一生啊!”路明非忍不住感慨,不过他本该混成这样。
平凡是一件平凡的事情,但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平凡。
昏黄的路灯照在窗玻璃上,树影摇曳,院子里种满了悬铃木。
路明非心里一动,推开窗户,果真那根横斜的树枝就在窗台前,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秘密通道。
他废了好大一股劲才降落到地面上。
晚风习习,他在院子里溜溜达达,惬意得很。
院子并不是他们家的,而是这间研究所的,六七十年代的老楼,苏式风格,三面围起,中间留作庭院,院子里铺上水泥板,留出几十个洞种上悬铃木,夏天树叶密的时候,下雨天不用打伞,乘凉也很好,风从远处带来响亮的蝉鸣,几面窗前还亮着灯,多数人应该都熟睡了,这种冷门的考古研究所家属楼,多的就是老学究和老爹这种学术怪咖,几乎都不熬夜的。
他忽然站住,转过身来,看向一个漆黑的水泥门洞,“谁?”
那人从门洞里走了出来,“大晚上的不睡,给你妈逮到你就完了你。”
“老爹?”路明非盯着路麟城,“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下来抽烟,”路麟城身上果然有淡淡的烟味,“别跟你妈说,唠叨!”
“对了,你妈说你最近又做梦了,严不严重?”
路明非点点头,“梦特别真,有点搞不清自己是谁,我感觉现在的我是假的。”
“假个屁!”路麟城狠狠的拍了一下路明非,然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自己的鼻子,“你爹我,还记得吧?”
“你和妈我当然记得,就是有些事有点模糊。”
“我那同学是靠不住,最好换个医生看看,神经类的药吃错了反而更麻烦。”路麟城淡淡的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烟味,“走,既然下来了,咱爷俩就走走。”
父子俩沿着研究所大院的外墙溜达,记忆中郁郁葱葱的麦田现在全推了,几十台打桩机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一街之隔简直是两个世界,这边是红砖围墙的研究所,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那边却在大兴土木,俨然是要建一座新的城市。
“等那边商品房建好,我们这边也得拆了,所里的人都说会有拆迁款,钱不少呢。”路麟城悠悠地说,“不过研究所就得搬很远了,可惜了这么安静的一个地方,是个做研究的地方。”
“可惜了。”路明非说,“臆想症难治吗?”
“别瞎想,小灾小病,”路麟城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剑道馆那个小哑巴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们毕竟是华夏人,总和那帮鬼子有点民族仇恨,你们俩个不般配。”
“对了,你小子还记得人家那个小哑巴吗?”
“小哑巴?”路明非有些愣住,心里快速闪过一个名字,但他没有说出口。
“忘了也好,忘了也好…”路麟城说,“反正你和那个小哑巴就不般配,放在抗战时期,那就是要杀头的!”
“真不记得了,爸你能给我讲讲么?”
路麟城迟疑了片刻,“不就是你们那个剑道馆馆主家的女儿吗?说是你们仕兰中学的校花,可惜是一个小哑巴,不会说话,叫上杉绘梨衣,你和她从小就青梅竹马。你就是上了人家的当,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其实人家对你的偏见大着呢!不过她就算想进我们老路家门我也不能让她进!当年他们那群鬼子在我们这烧杀抢掠那么祸害,我也对他们有偏见!”路麟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显然是不想继续说下去。
“绘梨衣...”路明非沉默了。
路麟城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反正你也不记得人家小姑娘了,这件事就这样吧,说不定你在哪一天就遇到一个更好的呢?”
“我觉得你那个同学,陈雯雯就不错,看着就挺文静的...”路麟城的话还没说完,路明非连忙摆了摆手,“我不喜欢她的性格,我喜欢直率一点的。”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老爸你就放心吧!”路明非拍着胸脯说。
看着路明非脸上的自信,路麟城突然觉得这个臭小子似乎要搞什么事情出来,他挑了挑眉试探性的问道:
“你该不会是想去找个小哑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