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知?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红瞳红唇的鬼女?里陶能将死?人的灵骨制作成陶偶,召回生前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世上。
虽然她?已?经转世,按道理是不?能被召回灵魂的,但美?知?的那副躯壳也只是系统捏的,人魂不?稳,这才让里陶有了可乘之机。
但所谓的复活也只是用死?人灵骨捏出一模一样的身体?,一个听遣命令的陶土躯壳,虽有灵魂支撑着但依旧脆弱得很。
美?知?手握着一根绿枝站立在?里陶面前,垂落着的长发遮盖住暴露出来的身躯,鬼女?里陶手握巫女?镰刀露出四颗尖牙,尖着嗓子?对她?发布命令:“我里陶将你复活,从现在?起,八贺美?知?从此只听从人见承平一个人的差遣!”
好像是一种契约,作为只是普通人的美?知?的脑子?里却深深记住了这句话,同时她?转动着脑袋望向站在?一旁的男人,眼?神?放空,瞳孔转动移到年轻男人脸上的时候,才真的确定刚刚她?没有听错。
不?是人见伊春,而?是人见承平。
在?看到他后,美?知?忍不?住感叹这才过了多久,人间承平都已?经这么长这么大?了。
能说不?愧是父子?吗?长到如此高度的时候,竟然和人见伊春八分相似,如果不?是面容年轻一些,在?看到她?时错愕又惊喜的复杂表情和人见伊春截然不?同,她?大?概也会认错,误以为面前这个人是人见伊春。
他是人见承平,长大?后的人见承平。
之前还不?到她?肩膀高的小少年如今也成长至这般高大?的存在?,需要美?知?仰视才能看清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对比于人见伊春,人见承平过于稚嫩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但美?知?并不?喜欢深不?可测的男人,那种需要她?去揣摩才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类似于鬼蜘蛛,她?可以直接从他那里得到他想要的需求和东西,比如拉下脸不?说话意思就是需要她?去哄,高兴大?笑的时候她?就陪着他高兴,那是一个非常好懂的人,所以她?能感受到鬼蜘蛛对她?的好,会冲到城主府里救她?,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她?还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至少,和少年时有过接触的美?知?对人见承平放心很多,还好是他,还好不?是人见伊春,不?然——
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系统似乎在?装死?,或许是心虚,经过这些时间的接触,她?也能感知?到所谓的系统在?遇到意外的时候总是格外沉默,她?也不?催促系统的解释了,首先思考着如何解决面前的事情。
承平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或许才二?十岁,那算一算这个世界也才过了十几年的样子?。
当初她?是死?了的,系统说过鬼蜘蛛留住了性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在?她?思考之际,男人在?和鬼女?里陶交换了四魂之玉下落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布料和皮肤的接触让美?知?回神?,她?动作缓慢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但作为陶土制作的人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反应,尽管她?已?经羞赧的不?行,但在?人见承平的眼?里,美?知?就像是一具能够动的人偶,但这已?经能够满足他最初的愿望了。
他一直在?期待着还能再与美?知?见一面。
现在?,他做到了。
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承平用衣服将她?全身裹得严丝合缝,他很自然地在?美?知?面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美?知?抱了起来。
露在?外面的脚白的耀眼?,因为站在?陶土里她?的脚沾上了一点泥土的污渍,但谁也没注意到这点。人见承平说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他难掩局促地俯下身靠近美?知?的脸,看着秀挺的鼻子?和樱色的唇瓣,红着耳尖低声对她?说:“美?知?,再忍耐一会。”
从前称呼的夫人转变成了美?知?,她?无力地靠在?人见承平的怀里,一副极其依赖他的模样。
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很快,像初生的鸟儿那样生机勃勃。
美?知?不?知?道人见承平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复活她?,但在?那个鬼女?的命令下,她?似乎……对人见承平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只要看到他,美?知?才能安心一些,这种感觉不?受她?控制,但她?也说不?出来的奇怪和难受。
但又因为在?美?知?的记忆里承平是一个乖顺可爱的小孩,里陶对她?说的那句‘听从人见承平的差遣’被她?压了下去,不?太想去相信那是承平的意思。
况且,她?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让人见承平差遣的地方。
时过境迁,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但对于美?知?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承平还是一个喜欢缩在?她?怀里讲故事的孩子?,对她?极其依赖最后也放她?走了,好在?她?这副躯壳并不?会暴露出她?的任何情绪,这一点也让美?知?放下心来。
这座城主府并不?是美?知?记忆里的那一座,对于抱着美?知?路过的人见承平,路过的仆人停下脚步低下头不?敢看,人见承平像是知?晓她?的心理活动神?态放松地主动给她?介绍:“这是我的府邸,美?知?……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树下有秋千……”
他话音刚落,人见承平停下脚步抱着她?站在?树下,周围的侍女?一手举着一盏灯,将树下制作精美?的秋千照耀地格外清楚,美?知?察觉到什么偏头看过去,那是比在?人见伊春的城主府里还要宽的秋千,足够两个成年人坐在?那里一起荡。
看到美?知?真的看过去后,青年露出了小孩子?般得意的笑容,“呐,美?知?也很喜欢吧,”他迫不?及待地带她?坐了上去,却不?将她?放在?秋千的另一头,仍然是抱着她?,似乎害怕这又是一个蝴蝶飞走的梦境,他只是抱着她?轻轻晃了两下,好似完成什么童年梦想一样,“……果然秋千还是要两个人坐才有趣。”
“当时,”他自顾自地说话,似乎对美?知?是否能听见没有太多的期待,“你就坐在?秋千上,我第一次看到你,还以为是我的母亲来接我了。”
美?知?想要说话,她?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喉咙空荡荡的无法发出声音,只好作罢,任由他将自己重新抱好绕过一大?丛色彩缤纷的绣球花园走进卧室。
那是美?知?迄今为止见过最大?范围的绣球花,或者说在?这座府邸里,几乎可见的每一处都种满了绣球花,这让美?知?想起当年她?钻到绣球花丛里给承平染指甲的往事,而?承平也发现她?眺望那些绣球花的目光,改变抱着她?的姿势让美?知?更好的欣赏。
他轻轻开口:“美?知?,我还想让你给我染一次指甲。”
然而?,他没能得到美?知?的回应,里陶告诉过他这样制作的陶偶终究和人不?一样,因此,即使美?知?没有任何反应他也可以接受,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即使是一副美?知?模样的空壳,那他也很满足了。
侍女?准备了衣服站在?一旁,低声道:“主公。”
人见承平将美?知?抱在?榻上,枕头和被子?当做垫子?让她?靠着,侍女?想要上前给她?换衣服,却遭到青年的阻止,他冷淡开口吩咐道:“打?一盆水来。”
侍女?不?明所以低头应了,将衣服搁在?一旁,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
美?知?的视线落在?给她?擦脚的承平身上,他给美?知?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宽厚的背给与美?知?一种岁月的荒唐,但他一转头,面对着美?知?的时候又还是小时候那般纯真神?态,好像下一秒就会张开手臂钻到她?怀里亲昵地喊着夫人一样。
如今他年纪不?同,开始直呼她?的名字,或许是知?道她?之前的身份不?过是人见伊春的妾氏,不?足以和他记忆里的母亲相比。
“美?知?,”他在?离开房间让侍女?替她?更衣时依依不?舍地站在?那不?动,似乎对于美?知?能够回来这件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有看着才能增加真实性,他低声问道,“你不?会再走了吧?”
美?知?无法回答他,躺在?那努力朝他抿嘴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一晃而?过,人见承平没看清,他脸色苍白地地往美?知?的方向巡视着,然而?美?知?依旧像一具人偶,躺在?那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就好像一场梦。
陶偶不?需要睡觉,但是美?知?的灵魂扛不?住,她?闭上眼?睡了过去。而?在?她?刚入睡不?久,那扇门从外被人拉开,青年解下发带,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身后,人见承平穿着寝衣抱着枕头走了进来。
人见承平落寞的眼?神?在?看到美?知?柔美?的睡颜后又活跃了起来,是啊,他的夫人回来了,现在?就躺在?那里,他阖好门,抬脚朝着美?知?走去。
他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被子?保暖,但望着沉睡的美?知?躺在?那并不?大?的榻上,人见承平不?满地皱起眉,太小了。
小时候还能两个人抱在?一起盖一床被子?,但是现在?,他远比美?知?要高大?许多,那张床给他一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太够。但是他又不?想将睡着的美?知?唤醒,让侍女?给他们换上更大?的床。
那样就太麻烦了,也会吵醒她?。
想到这里,他干脆将枕头放在?挨着美?知?枕头的地方,高大?的身躯躺在?地上,他侧躺着凝视着美?知?的光滑的侧脸,眼?睛眨也不?眨的,小声喊了一句:“夫人。”
没有人回应他,但是仅仅是注视着美?知?的侧脸,他好像就已?经满足了,像小时候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睛。
美?知?醒得很早,她?睁开眼?的时候耳边传来陌生的呼吸,稍稍偏头看去,俊美?青年似乎是很冷蜷缩在?她?一旁,被褥成了他们之间的分界线,承平什么也没盖,就连被角也不?曾触碰。
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毫无意外触动了美?知?的心,她?慢慢坐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动作缓慢地拉着被角挪了过去,覆盖在?人见承平的身上。
即使她?睡过一晚了,那被子?依旧是冰冷的,她?现在?不?是人,躯壳都是冰冷的,再怎么也捂不?热。
她?刚给他盖到一半,机警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冷漠的视线只停留了半秒,在?他看清那是美?知?后眼?神?转暖,仿佛刚刚看到的那一个阴鸷如人见伊春的男人不?过是幻觉,美?知?歪着脑袋看他,承平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
“我睡不?着,美?知?。”
在?第一次和陶偶美?知?说过话后,他好像没有隔阂,什么也和她?说,用着孩童时代的神?情凝视着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怀念你给我讲故事的时候。”
说完,他抱着枕头坐了起来,意味明显地期待望着美?知?。
美?知?也有些无奈地回望过去,她?就算想给他讲也没办法,她?无法发声。
等待的时间只有几秒,但在?两人沉默的对视中便显得格外的漫长。
他率先放弃地垂下眼?,似乎胡不?再期待更多的东西,却不?料美?知?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怕以作安慰。
人见承平似乎被她?这个主动的安抚惊愕到了,他没有动弹,嘴唇抿紧,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眼?睛却盯着美?知?的方向许久,原本以为得不?到回应的人见承平被这惊喜打?得措手不?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毛毛躁躁地被美?知?拉住了袖口。
他目光闪烁地安静下来,反手抓住美?知?的手,害怕惊扰到蝴蝶飞走一样轻轻喊了她?一声:“美?……知??”
美?知?点了点头,她?张开嘴无声地纠正他的错误——夫人。
她?不?习惯原本一个小孩子?突然长到这么大?还直呼她?的名字,但实在?拿不?出别的称呼了,只好用上之前习惯的称呼,她?重复了一遍,将手指点在?他的嘴角,告诉他要喊夫人。
向来听她?话的人见承平却在?这个地方倔强地不?肯答应,他垂下脖颈,露出青年优美?的肩颈线条,固执地喊她?:“美?知?。”
说完还抓住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沉默着等待她?的安抚。
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她?,夫人这个名号就应该在?那个时候终止。
美?知?倒也不?纠结在?这个名字上面,她?转过身抬起双手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人见承平顺势倒在?她?的膝盖上,他的头发在?掌下格外的柔顺,美?知?就像是抚平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但他现在?已?经远比他大?上许多,即使她?想将整个人搂住也没办法,只能搭在?他的背脊上,像以前那般温柔地拍一拍。
青年就这样倒在?她?怀里,依赖的侧着脸注视她?,感叹了一句:“……你还是以前的样子?。”
她?的皮肤冰凉,似乎在?无声地告诉接触着美?知?的承平她?早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实,想到这里,将她?重新召回的人见承平顿时心虚害怕了起来。
“美?知?,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他试图强调自己现在?拥有保护她?的能力,光言语也不?够,他将美?知?其中一只手拢在?他炽热的掌心里,试图焐热来,但这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带着这些年的思念,他大?着胆子?问,“……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美?知?是被强行召唤回来的,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沉默着收回了安抚他的手,食指点在?他的眉心。
不?过,有时候沉默就算是一种回答。
承平的心在?一点点沉下去,他将点在?他眉心的手也拢在?掌心里,好像从前不?愿意让蝴蝶从他手里逃脱一样,似乎这样就能满足自己的心愿,尽管那只蝴蝶在?他掌心里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
至今,他还能回忆起蝴蝶在?掌心里振翅的感受,而?被他牢牢控制住的蝴蝶,一直处于闷热缺氧的掌心里最后也死?去了。
美?知?没有动弹,似乎是默认了他的动作。
但人见承平却很快地松开手,松开了美?知?,眼?里晃过惊惶,他似乎也害怕美?知?像蝴蝶一样死?去,撑起手臂,他起身离开了美?知?的怀抱。
美?知?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在?他无助地注视下无声地喊他名字——承平。
承平——
青年站起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美?知?差点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人见伊春,那气?势如出一辙,很难不?让人看岔。
“我不?会让你走的。”他低沉地丢下这句话,大?步走了出去。
美?知?揉了揉手臂,虽然这副躯壳不?会感到疼痛,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她?呼叫系统n次后,它才姗姗来迟解释她?被召唤来的原因。
【系统暂时没有凭空销毁尸体?的功能。】
所以她?以后可能还有后顾之忧,美?知?想要骂它两句,最后又忍住了。
【只要宿主销毁这具身体?,灵魂不?可附着,即可返回。】
至于如何销毁,系统却冷酷地没有告诉她?,但好心地给她?解除了里陶给她?下达的命令。
行叭,她?自己来。
毕竟她?还有任务要做,两面宿傩那里还在?等她?呢。
美?知?试图摔跤看看能不?能毁掉这副陶土躯壳,但周围都是平地,她?摔下去根本没有半点损伤的情况,于是她?猜测着可能还是不?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