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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月下之谋(八)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陈致提出为“崔天师”疗伤的事。

虽然崔嫣不知陈致为何让姜移顶替自己的名头,依旧顺水推舟地道谢,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另一侧的偏殿。

一进门,陈致和崔嫣还好,皆无明显感觉到了无数个大写的“衰”在空中飞舞。

推开里屋的门,就听到哀叫声不绝于耳。

床帐后面,一个人正抱着被子哭泣。

皆无真诚地说:“崔天师是性情中人啊。”

陈致瞄到崔嫣脸色微黑,忙道:“师父,快过来看看崔天师到底怎么样了。”

皆无说:“好徒儿,师父口渴,替为师倒杯水来。”

陈致的嘴唇抽了抽,微笑道:“师父稍等。”

“好徒儿,师父要坐下来慢慢诊断,凳子呢?”

“就在您脚边,您稍微动一下就能拿到了。”

“徒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吗?这样的小事还要为师动手,要你何用?”

“师父!凳子!愿您坐在这张凳子上,千秋万载、永垂不朽!”

两人说了半天,里面哭声更大。

突然“轰”得一声,床的横梁突然松动,砸了下来,虽然崔嫣迅速出手,抓住了横梁的这一头,但那一头依旧砸在了姜移的脑袋上。

……

短暂的静默后,里面响起“哇”的一声,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皆无掀开床帐,以把脉为借口,将姜移体内的晦气慢慢地导出来:“崔天师脸上是烧伤吧?常听徒儿说天师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脸烧得有些严重啊,骨骼都烧粗俗了。”

崔嫣和姜移的方向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陈致低头看鞋,仿佛那上面长了一朵喇叭花。

皆无把晦气收完,拍拍屁股站起来:“好了。”

姜移瞪大眼睛看着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被摸了下手,怎么就“好”了。

皆无说:“你的病主要靠养。养心养身养气,所谓养心……”

趁他胡说八道,崔嫣将陈致叫出去。

“上阳观主对我有误解?”

“恰恰相反,师父很看好你。说你骨骼清奇,有帝王之相,你千万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崔嫣说:“你呢?你看好谁?”

陈致不明所以:“当然也是你。”

“你这次请上阳观主出山,为的却是姜移。”

“姜移是你的左膀右臂,我为他,更是为你呀。”

崔嫣微笑着整理陈致有些凌乱的衣襟:“有陛下这句话,骨骼粗俗这个评语,我便认下了。”

陈致身体晃了晃,想退又不敢退得太明显:“我师父为人不拘小节,多包涵。”

等他们谈完回房,姜移已经睡着了,不知道皆无灌了什么米汤,竟睡得十分安详。

皆无让崔嫣再请个大夫治疗外伤,崔嫣闻言笑了笑,走到床边,用妖气将姜移脸上的伤复原如初:“雕虫末技,让观主见笑了。”

皆无道:“姜道长道法高明,不知师承何处?”

崔嫣说:“一蓑山二狗峰三吼洞。”

皆无想了想说:“原来是三吼洞高徒。贵府老祖出身蓬莱,堪称炼师正宗,想不到还精通道法。”

“观主不嫌弃,不如多留几日,互相切磋一番。”

皆无说:“辈分不同,还是有些嫌弃的。那个,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

崔嫣被当面拒绝,依旧面不改色地再三挽留,都被皆无挡回去了。

临走前,皆无让陈致送送自己。

陈致躲不过,只好赔笑了一路,到皇宫路口,皆无抱胸冷笑道:“你对‘面如好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陈致自首:“崔嫣是姜移,姜移是崔嫣。”

“姜移深受崔嫣宠爱,使你妒火中烧,暗下毒手,想不到伤了崔嫣的心。为了弥补过失,才千方百计地骗我过来。这个解释你看有没有道理。”

“你说得太有道理,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邪。”

两人正说着,忽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一个黑甲兵伏在疾行的马背上,如一道闪电,从陈致与皆无中间穿过,直入宫门。看守宫门的黑甲兵不但不拦,还主动将门大敞。

“我先走了。”皆无拍拍陈致的肩膀,“我能帮你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这条路还要靠你自己走下去。”说罢,不等陈致追问,便腾云而走。

陈致往回走了半柱香的工夫,又听到有马疾行,回头就看到一个黑甲兵骑着马,引领一辆马车往里走。

此时,天光初放,借着昏暗的光线,在马车自身前驶过时,陈致从扬起的车帘往里看,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张权,另一个虽然没看清,以两人相拥的姿势猜测,多半是崔姣。

两人在这个时候进宫,绝对不是好事。

陈致加快脚步,赶在马车前头回乾清宫找崔嫣,却扑了个空,黑甲兵说他去了议政殿。等他到议政殿,正好遇上推着轮椅往里走的张权。

张权见识过陈致割肉喂虎后,对他大为改观,认为他又傻又狠,得罪不起,于是,十分客气地寒暄了一番。

陈致说:“张将军赶早进宫,可有急事?”

崔姣抓着张权的袖子,轻轻地扯了一下,张权便说:“见了天师,一道说吧。”

三人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有黑甲兵出来传他们进去。

里头跪着一个人,正是骑马疾行的那个黑甲兵。

崔嫣正拿着信函沉思,见他们进来,才道:“二哥也是为了太原城破之事而来?”

陈致一惊。

张权苦笑道:“没想到西南王来得这么快!太原城破,京城危险了。”

陈致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崔嫣不愿当皇帝,他可以苦心劝说;崔嫣体内有妖丹,他也可以徐徐图之。可是兵临城下啊……让一个只会定身术的神仙怎么办!

张权说:“我听说,西南王之所以攻无不克、势如破竹,是有高人相助。”

崔嫣将信折起来,微笑道:“你是说单不赦?”

陈致脑袋轰得一声,眼前模糊一片,脑中混乱一团,无数画面掠过,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残酷地说:“陈大人,这座城的百姓能活多久,全仰赖你坚持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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