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不答反问:“你腿上的伤要不要紧?”说着便要脱他绑在腿上的外袍。
陈致慌忙躲开他的手。常言道“三岁看老”,崔嫣爱拿刀捅人和脱人衣服的毛病都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啊!“我无事。你还没说你的打算。”
崔嫣想了想说:“我外祖父家在云南……”
陈致截断他的话:“等等,你不是说你是太原太守之子吗?”
崔嫣面色一黯:“我母亲死后,父亲便娶了填房,两人的女儿只比我小四岁。”
陈致:“……”好端端的拐卖案怎么又牵扯到了宅斗?
崔嫣看他按着太阳穴,关切道:“你怎么了?”
“头疼,别说话。”
“要不要坐下来?”
“……我现在想跪下来。”
崔嫣一脸懵懂。
陈致深吸口气,对他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圆头大耳、英姿勃发、骨骼清奇、面如满月,实乃帝王之相。”
崔嫣说:“你先前说的是‘天庭饱满、雄姿异貌、骨骼清奇、唇红齿白、面色光润’。”
……
陈致觉得他说得更对,但是台不能坍:“人的相貌是一直在变化的。三岁和三十岁的人能长得一样吗?半天过去,你的脸又成长了!”
崔嫣依旧是关爱的小眼神。
陈致干咳一声道:“总之,我先送你回家。不用怕你爹,区区一个太原太守算什么!你是要当皇帝的人!”
崔嫣拽着他的衣角:“我能不能跟着你?”
陈致对他脱衣服的事很有阴影,不着痕迹地将衣角抢回来:“不能。”
崔嫣背过身,低着脑袋不说话了,小小的背影充满了“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萧瑟感,让陈致很想撒几片枯叶烘托一下氛围。
“咳,我先带你出去吧。”陈致拍拍他的小脑袋,崔嫣一回头,他就见缝插针地捏了一把胖乎乎的小脸蛋。
崔嫣立刻说:“你带着我,我的脸天天给你捏。”
陈致摩挲着意犹未尽的手指,口是心非地说:“我不是很想捏。”
崔嫣没有戳穿他的谎言:“我可以天天给你捏肩捶腿。”
未来的皇帝天天给他捏肩捶腿……啊!果然是很美好的画面!
陈致努力扯平上扬的嘴角,假装无动于衷:“我身强体健,不需要这么腐败的享受!”
“我……”
崔嫣还想努力,就被陈致一把抱起颠了颠,嘀咕道:“猫妖每天给你吃草吗?一点肉都不长。”
崔嫣说:“差不多。”
陈致感慨:“还好你才八|九岁,回家补一补,很快就能补回来。”
崔嫣沉默了会儿说:“我十二岁了。”
“……”陈致说:“我突然想起,我就是十二岁开始长个的。”
崔嫣半天没接话。
陈致回头,就见他一脸“自己将成为一个矮子”的悲怆感。
陈致:“……”捏他、捏他、捏死他!
随口一个“定”,就破解了门口的“虎视眈眈阵”,陈致带着崔嫣扬长而去。
刚出虎穴,崔嫣就开始整幺蛾子,东南西北地胡乱指方向,就是不肯回家。陈致没办法,只好漫山遍野地找土地庙,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就被赶来的皆无抓个正着。
“你干嘛把我丢到池子里?”
“你干嘛跳到回溯池里?”
“你跑来什么鬼地方?”
“你躲在什么鬼地方?”
“我等你等得鱼尾纹都成蜘蛛网了!”
“我找你找得脚都磨成扁平足了!”
……
鸡同鸭讲半天,两人总算发泄完久别重逢的喜悦心情,谦虚地表示让对方先说。
最后身为上司的皆无赢了:“不说减俸。”
陈致心中暗骂“千古上司一鸟样”,将自己掉下回溯池后的经历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皆无说:“回溯池里有个拉环,我原本打算拎着你在那里荡着秋千躲一会儿,谁知你挣扎着跳了下去。”害得他立刻就跳了出去!
陈致说:“你承认手滑我是会原谅你的。”
皆无说:“近日‘黄天衙’经营惨淡,有意削减开支……”
“……”陈致捏了下大腿,忍辱负重地说,“可能我刚好脖子痒,所以动了下。”
皆无见好就收:“那我们回去吧。”
陈致抱着一言不发、侧耳倾听的崔嫣:“他怎么办?”
皆无扬眉:“这么快孩子都生了?”
“他是崔嫣。”
皆无沉默半晌:“所以他命运被改写是你的锅?”
虽然陈致意识到了这种可能,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的锅。”
皆无想起被他打晕后篡改记忆的回溯池守卫,默默地闭上了嘴。
……
面部僵硬的两人盯着对方,内心戏丰富地指责着对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陷于“有难同当,有锅同背”的艰难处境。
皆无缓缓开口:“趁着还没有人发现……”
陈致眨了眨眼。
两人无声地达成共识——处理现场、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