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婉做了个梦,有个黑衣魔头要杀她,她用古琴打了他额头逃跑了。
那个梦里,她起先是在一棵树下睡着,忽而醒来坐起,看到身处一个山坳里。四面开满了樱花,有白的,有浅粉的,落英缤纷,如若仙境,许多穿着汉服的女子坐在草地上谈笑嬉戏。
她好像睡过去很久了似的,脑袋空茫一片,心口都发凉了,用手捂上去才逐渐回温。
她的身边也搁着小食,还有一本医书,像在等人。
忽然不知何处一支利箭向人群射过来,姑娘们吓得四下尖叫躲逃。她还没醒神,动作有些呆滞,接着那支箭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调转了方向专门对她。
林婉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她就连忙奔向马车钻进去了。
马车通体暗黑,就跟上了漆的棺材板,明明外头阳光晴朗,车里却一股阴气沁人。
她一上去就有点后悔。
因为车上坐着个俊美男子,同样一袭古装的漆黑锦袍,墨发如丝缎,轻插玉簪,五官轮廓极冷。
他身量清逸修长,宽肩窄腰,内衬黑色斜襟长裳,刺绣着蛇一样的紫图腾,叫人看了心惧。
男子正对着窗外,漠视苍生般的游神。她爬上去动作仓惶,不小心嘴唇擦过他的脸颊摔在了一旁,听到耳畔一声琴弦响。
男子皮肤很白,侧脸便落了枚她的红唇印。
忽然转过来看自己,不料竟然是只紫眼睛,眉冷目厉,左脸上还印着一道青蓝色的龙纹。
听到他问:“你碰了我的琴?”声线幽阴,却又奇异的蛊惑,如同传说中的夜叉摄魂。
林婉怕男人,倘若气场再大一点的,开口说句话都能唬得她腿抖,说她有恐-男-症都不为过。
“嗯……”林婉只觉手腕火-辣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果然被琴弦割开了一道口子。
殷红的血丝透开白皙肌肤渗出来,滴落在柔软的衣袖上,就好像一片白绢上渐进晕开的初红。
她抬头望了望他,男子不自觉咽嗓子,她看到他诡秘的渴欲。因为这一痛得挣扎,琴弦忽然被压断了几根。
随着“嘣”一声弦断,那男子的情志便如同被触犯。嘴角微搐,忽而一股金色火流顺着他精致的喉颈往上涌,蔓过脸上青龙纹,紫眼被点燃了似的闪现芒光。
林婉一时紧张极了,应该是做噩梦,对,是做梦,早知道睡前不看丧尸剧了。
她扶着古琴,见男子伸手探向自己的心窝,一黑一紫的眸瞳里潜藏魔气,吓得她忙闭上眼把琴身砸过去,随即又陷入了晕厥。
等再次舒醒,发现自己仍躺在马车里,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车厢内灰蒙蒙的。男子竟然枕在她身旁,一只手抚在她起伏的心口,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金色火流仍在漆黑的锦袍下蹿梭,他的指节清长而白皙,却冰彻入骨,不似活物。
发生了什么?
林婉便悄悄挪了挪,跳下马车没命地逃跑了。一直跑到一个冒着汩汩绿雾的湖边,又饥又渴直喘息,才看到有辆底座满是云气的轿辇在自己跟前停下。
两名十多岁的绢衣妹子跳下来,嘤嘤叫道:“小姐,呜呜,总算找着小姐了!徐管家说小姐灵识在附近,可我们找了好久都不见,急死了。”
轿旁的云边站着个瘦高的静默男子,穿一身青麻道服,肃朴模样,可能就是管家吧。
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云雾?还叫自己小姐?
林婉一肚子疑惑来不及问,就被她们搀上了轿乘,接着一觉睡醒到了现在。
她原以为这些都只是个梦,但现在却不太敢确定——
因为她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这是一个木头建筑的古典小阁,屋子很大,镂空雕花窗柏,粉色幔帐随着清风微拂。
窗外是一潭清澈的小湖,正值春天,湖畔几株桃花开得盛艳。有花瓣飘落到了枕头上,枕头就像白云一样柔软,连空气都感觉特别的纯粹,轻轻吸一口便能通达六腑。
这不是林婉昨晚入睡前的房间,她的房子在盛华公寓城中段,窗外没种花,床头应该摆着她昨晚取下的BVLGARI项链,空气中甚至应该还有些红酒味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