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被伍孚刺杀而暴怒恼恨,因此迁怒荀攸,欲将他处斩这件事——在史书与演义著作中均无记载。
伍孚刺杀董卓这事倒是真的有,在《三国志》与《后汉书》中都有详实的描写,但不管是因此迁怒荀攸,还是下命令处死荀攸,都未出现在文献记载中,以至于荀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不由生出几分惊愕与犹疑。
到底是因为史载漏掉了这段,还是因为这里并不是真实的历史世界……抑或者,因为他挟持董卓借机逃生,让董卓的心态发生了改变,由此带来了蝴蝶效应?
荀启转身离开人群,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解救荀攸的办法。
不管这里是不是主世界的时间轴,不管荀攸最后是否能化险为夷,他都不能任凭事态自由发展,袖手旁观。
——姑且不提荀攸是三国时代的重要人物,意外丧生极有可能会对这个世界的发展进程产生影响,单只论蝴蝶效应的可能性,以及他所继承的这具身体的遗愿,他就必须想尽办法将人平安地带离长安城。
眼见荀启就快要走出人群,倏然间,他眼前一黑,尽管及时停下脚步,他还是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
就在这时,旁边一人搭手扶了一把,等他站稳,那个方向才传来一道疏懒而陌生的男声:“没事罢?”
眼中黑影渐退,荀启抬眼望去,只见刚才搭了把援手的是一位系着蓝黑色缁撮的青年。
青年神色寡淡,一双乌瞳恰好映入荀启的眼中,不避不闪地等他回答。
“无事,多谢仁兄。”
荀启回缓了片刻,出言道谢。
见此,那位青年松开手,往旁边走了两步,目光投向人山人海的布告所在。
荀启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凌厉与讥讽,视若未见,找了棵槐树靠着,从怀里摸出玉瓶,掏出一颗“麦丽素”服下。
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又没继承原主的所有记忆,哪怕他知道原主有晨起低血糖的症状,记得一起床就吃早饭,竟还是差点中招。
荀启等糖丸融化,背靠着树闭目养神。
半晌,他睁开眼,将玉瓶中的糖丸全部倒出来,只倒出了三颗。
再看玉瓶内部,已经空空如也。
他将糖丸全部收好,发现刚才那位青年还没离开,仍然站在与人群之外。
他与人群相隔数米,背影伶俜,像是一座汪洋中的孤岛。
似是察觉到背后的视线,青年转过方向,侧身往他的方向看来。
在观察他人的时候被正主抓包,荀启没有任何的尴尬与不自然,只朝着那边轻轻颔首。
青年回以颔首,还未有其他举措,人群中挤出一个衣着落拓的学子,三两步走到他的身边:
“郭兄,我已记下,且回客舍再说。”
那郭姓青年与衣着落拓的学子一同离开。
荀启在原地又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布告前的人群慢慢散去,他才缓缓走到前方,将整篇通告阅读了一遍。
这封通告显然不是董卓所写,却也能从中窥见蛛丝马迹,琢磨他的一两分心思。
自董卓屠灭袁家主支几十余人,捅了马蜂窝,惹怒士人与官绅以来,世人对董卓的怨怼由暗转明,就快冲破临界点。
董卓对此未尝没有后悔过,他试图弥补,擢用世家,软磨硬泡压着德高望重的荀爽与蔡邕为自己效命,却收效寥寥。
前些日子荀爽病逝,荀家后辈荀攸疑似卷入密谋诛杀董卓的重案,连带着其他几位义士一同被捕,拉入监狱里严刑逼问。
因为荀攸生于名门望族,董卓在袁门惨案的教训后,并不敢真的对荀攸如何,这份憋气就撒在其他几人身上,试图以此向荀攸施加压力。
但凡荀攸稍有承受不住,向他认罪,他就有理由打压蠢蠢欲动世家大族,将长安城再清洗一番。
他却没想到荀攸如此硬茬,而何颙忧愤自尽——董卓原以为他是畏罪自杀,或是因为太过软弱承受不住刑罚,哪知何颙是“以死明志”,临死前准备了血书,交给同狱的友人,而这位友人,正是前几日因为荀启挟持董卓,而被董卓命人释放,送到医馆去的其中一位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