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娘回到安春院时,王姿正在屋里和一个妇人说话。
她没见过这妇人,不像是府里的人。
她走进王姿,福了福礼,喊了声夫人,便站在王姿身后,等着吩咐。
那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皮肤大麦色,素布裹着发髻,耳鬓间长了几根银丝和年龄极不相符,穿着朴素,青灰布丝绵衣干净整洁,不像是干农活的,倒像是享福的妇人。
只听那妇人说道:“今年的收成都交了,但听着乔里正的意思是,有那么几户口粮不多,交不上来,之前呢,又欠了几年,不打算让他们种下去,这事呢便是起因了。”
王姿想着她的话,摸着手上的粗浅的账簿,昏黄的纸上寥寥几笔,基本上没有记上哪户交了几斗粮。
“这里的黍米和小麦只有个总数,看不出几家口粮多少,乔里正是怎么断定是谁家欠的呢,莫非他们还有一个账本?”
妇人回道:“这小妇人便不知了,夫人,今年收成不好,每一户留下的口粮不足以支撑到明年的粮食下来,但乔里正仍按着上一年的收成数来交纳粮食,许多村户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交纳些银两填补空缺的粮食,可有几户村民,粮食和银两都没有,他们实在没办法了,便去找乔里正说理。”
王姿气的拍响桌子:“乔府每年收粮从未让族人交过银两,这些欺上瞒下的坏东西,那乔里正先动手打人的事,乡长没过问?”
“开始没有问,后来那汉子媳妇挺着大肚子去找了几趟,乡长于心不忍,才亲自去乔家庄问问情况,这一问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乔里正那几个人给那汉子打的下半身不能动弹了,要准确说呢,他们打也不是打,也就是几个人一人踢了两脚,好巧不巧有几脚踢在大腿骨上,请去的医家瞧过了,那汉子不能再生了,踢坏了根子,能不能站起来还不一定,他是全家的独子,膝下尚无一子,夫人,你说人家能罢休吗?”妇人替大汉可怜着道。
王姿寻问着:“不是说那汉子媳妇挺着大肚子吗?那生下来不就有后了。”
妇人道:“是啊,是啊,都和夫人想的不差,汉子的全家把希望都记挂在那媳妇的肚子上,那媳妇说来是个没福气的人,为了找乡长讨回公道,她三番四次的一人入城,几趟下来,那孩子啊便没了。”
“啊?”王姿愕然:“没了?”
“是没了,夫人你说说这一家的人该气成啥样?不怪那乔台竞一家拿着刀守在乔里正门口。”妇人道。
“那乔氏的族人没过去问问这事?”王姿拧眉问。
妇人摇头:“至今没见人出现过,那大汉一家仅有的口粮被收了,人也残,子嗣也没了,一个好好的家,全都拜那群黑心的人,他当时要肯去人家家里赔礼道歉,事情也不至于闹到如今无法收拾的地步,听说那汉子的姐夫是城里的人,和庶族里的乔台备是堂兄弟,乔台备和乔台顺素来不和,乔台竞老夫妇打算来商阳找乔台备帮帮忙,讨个说法。”
王姿下意识的点头,好好的日子被闹成这样,搁谁身上也不好受。
“今儿先到这儿吧,这事先不许和旁人说,先看看那对老夫妇的情况,能不能从乔台备那儿讨个法子说理,若是乔台备没有办法,到时要闹到乔府就不那么简单解决了,既然乔里正他们想瞒,便让他们瞒着吧,先压下不提。”
妇人慌张起身,朝她福了福礼:“是夫人!”
王姿朝着身边乔二娘招了招手,乔二娘听命走了过去,直接请着那妇人离开。
此时,身后响起了咳嗽声:“嗯?”乔二娘回头不解王姿为啥咳嗽,是不要请这妇人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