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青璇无法回答叶宽诚的问题。

她也不清楚易明渊究竟去了哪里,人类军撤走后，易明渊确实状态不太对劲，他先是在房间内待了几天,理由是操控噬兽的秘密刚刚公开，基地内恐怕人心浮动,他的出现只会让情势变得更加混乱。

尤青璇每天帮易明渊拿取食物回房,还好食堂的大厨跟易明渊混得很熟,二话没说，依然提供了原先的份量,否则尤青璇又要为如何喂饱易明渊操心了。

但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当尤青璇迷迷糊糊醒来，那张拼接在一起的大床上就已没有易明渊的踪影。

他去哪儿了？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尤青璇说,“这就是实话。”

叶宽诚却没有再继续逼问。

跟尤青璇相同的是，他好像也在等待。

等着有人来打破这个僵局。

脚步声接踵而至，田曦当先奔进屋，一看尤青璇和她脸上搏斗中弄出的淤青，不由勃然大怒。

她飞快上前,解下尤青璇手上的束缚。

“叶队长,希望你能给个合理的解释。”田曦一直以来,都以亲切和蔼的性情得到大家的喜爱，有些事不好找徐德辉商量，找她总是没错,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这幅横眉冷对的模样，“否则我一定会对你攻击同伴、违背行动准则的行为做出处罚。”

叶宽诚对这位副指挥也失了以往的恭敬,“那么易明渊杀人害命的事呢？让她来代替受罚？”

要不是田曦还在中间挡着，尤青璇真想掰断他那根指着自己鼻子的食指。

“够了！”

徐德辉也迈进大门，看到被破坏彻底的房内设施,他不由紧皱了眉头，看向叶宽诚的神情被阴云所覆。

“还嫌不够乱的！”徐德辉指着满地狼藉厉声道，“这是在干什么？你是军人不是土匪！发生任何情况首先要做的是向上级报告，然后等待命令，谁给你私自绑人的权利，又是谁给你肆意捣乱的胆量！”

“同时，无论是什么指控，都要讲证据。”田曦往后退一步，尽力隔开尤青璇和叶宽诚，她已察觉尤青璇的情绪不对劲。

站在她背后的尤青璇正一下一下，直喘粗气，像一只被阻拦了攻击欲望的凶兽，因为在场人多眼杂，实在无法发泄满腔怒火，只得强自忍耐。

田曦亲自教授过尤青璇，知道她那脾气，表面看着，完全是个性格柔顺的好人，似乎对外界从没什么欲望，随遇而安得很。

但一碰到底线，她就会表露出一种极强的反抗力。

就像根弹性极强的弹簧，平时躺在那里、不去摆弄，它就也保持原样一动不动，比咸鱼还没有活力。不过只要有人手痒，将那弹簧按了下去，便一定会受到反弹而来的猛烈攻击。

和平时期，经历和过往都是在社会秩序的框架内，没什么机会能让她实践这种精神，因此这种性格特质，或许连尤青璇自己都不了解。

怕当前的矛盾直接演变成暴力冲突，田曦用背脊挡住尤青璇，让她和叶宽诚保持距离。

同时补充道：“我是刑警，不能允许你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判定他人有罪。”

“毫无根据！哪里是毫无根据。”叶宽诚冷嗤，喉咙中发出声古怪的咕哝，“好，既然你们要证据，那我就从头说起。”

他转向尤青璇，一双倒吊的三角眼中，眼白占比很大，看得人十分不舒服，“易明渊是从哪天起失踪的？”

尤青璇继续保持沉默，直盯着地上碎裂的花瓶。

她压根不想回答叶宽诚的任何问题。

“不说话是心虚吗！”叶宽诚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上风，面露一丝得意之色，“不要再说你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大家都清楚，他突然失踪，你一定了解情况。三天前的晚上，易明渊独自离开了基地，我查过监控，他特意等所有人都休息后才行动的。当夜的哨兵和巡逻都没有发现他，甚至连看门的守卫都在那段时间擅自离岗，他几乎是旁若无人地散着步走出基地的，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所以我审问了事发当晚所有守夜的人。”

“你调取了监控？还审问了当事人？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徐德辉听不下去了，“叶宽诚！你还有没有点组织性和纪律性！要是在和平时期，就你这种无故越级行动的恶劣性质，我绝对把你一脚踢进宪兵的黑屋，关他妈十天半个月！”

“徐营长！”叶宽诚毫无被上司点名批评的反省，竟冷冷盯着徐德辉，“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定义你现在的身份的？”

“那还用问么！”徐德辉挺直了胸膛，下意识拉了拉身上战斗服的下摆，“军人，即是保卫国家、社会与百姓安全的战士，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在我身上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现在国家在哪里！”

叶宽诚大吼道，“外星怪物占领了整个星球，全世界的国家都完蛋了！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个个像高芝这样的孤立城市，一个个像我们这样的独立基地。社会也分崩离析了！你看看外面，高芝市还剩下什么？一堆等着探索队去翻刨的垃圾！遍地乱跑的怪物比人类都还要多，至于百姓……人类军偷袭基地的时候，你想过人类军都是百姓吗？我看你开枪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没错，你作为基地里军衔最高的人，依然是我们的上级，我们也毋庸置疑应该听从你的命令，但是你自己的呢！你上面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又该听从谁的命令？有了指挥权，你在这个地下堡垒里就算想当皇帝都可以，而你还在要求我们按照你的方法行事，再用那些崇高的理由来包装自己。”叶宽诚的长篇大论并非只有在场人能听见，房间外的走道上，早被围观群众挤得严严实实，几乎成了沙丁鱼罐头，除非是身强力壮的大块头，否则别想挤进这么密集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