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23:41。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响动,把游离在睡梦中的尤青璇惊醒。
“今天怎么这么晚?”
她嘟哝问了一句,朦胧着扫了眼电视屏幕。
晚间新闻还在重播,内容仍然是高芝市陨石坠落的后续影响,火光划过天际的画面反复出现了好几遍。
看来自己只睡了十多分钟。
长时间蜷缩在沙发角,身体已经陷入僵麻,细密的针刺感绵延过手臂和大腿,就像有小虫子正一口一口噬咬着神经。
尤青璇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等待这阵麻痹感过去。
这时她发现,刚刚到家的人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疑惑促使她撑起身体,望向玄关,那边的走廊陷在黑暗中,没有开灯,没有任何动静,她的话也没有人回答。
可她知道,刚才听见的响动不是错觉。
尤青璇忽地翻身而起,一把抓过墙角的健身哑铃,缓步向门口探过去,小心翼翼喊了声,“明渊?”
“……”
阴影中传来喘息,低沉而粗重。
黢黑的走廊上,一道身影矗立在原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尤青璇不敢靠过去,侧身贴近客厅墙壁,伸手把门廊处的灯打开,在光线洒落的一刹间,那人猛然抬起手臂遮在脸前,阻挡突如其来的明亮。
但他的轮廓是尤青璇熟悉无比的,穿的衣服也是早上出门时那一套,这确实是她的男朋友没错。
“怎么站在这里不说话,我还以为进贼了。”尤青璇松了口气,把哑铃放回墙角,就是这几秒钟之间,她的手心已经满是湿意。
渐渐适应了光亮,易明渊顿了顿,把手臂放下,转过头,看向尤青璇——这明明是一串很简单的动作,他却像定格动画般缓慢到极致,关节中充满了锈蚀似的滞涩,每一拍之间都有明显的卡顿。
“你怎么了,生病了?”尤青璇走近两步,想伸手搀他,却被躲开。
“我……没事。”
他的嗓音沙哑干涩,眼中爬满盘虬的血丝,“只是有……一点……累……”
“因为陨石的事情?”尤青璇声音放缓了些,“白天就看见地质所人进人出的,我给你发过信,你没回,我就自己先回来了。对了你吃过晚饭没有?冰箱里还有剩饭剩菜,我去给你热一热。”
易明渊梗着脖子,缓缓点头,随后伸手抓了抓后颈,沉默地一步一步迈进房中。
“哎,脱鞋。”
尤青璇扯住他的衣角,易明渊才回过神,用之前那种慢半拍的动作,弯腰换上她递过来的棉拖鞋。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尤青璇进厨房准备晚饭,微波炉嗡嗡嗡的声音却让人越来越烦躁,她坐立不安,抱着双臂来来回回走着,不时透过玻璃门望向客厅。
易明渊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双眼只注视着电视屏幕,偶尔伸手挠一挠后脖颈,仍然是那种不连贯的僵硬。
晚间新闻已经结束,画面正在广告之间来回切换,他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看上去完全没有换台的想法。
两年交往,半年同居,在尤青璇的认知中,她的男朋友是个从来不会在广告上浪费时间的人,实际上他连电视都很少看。
易明渊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学霸”,读书考试厉害,但爱好不多,为人也有点木讷,不太擅长交际。
在遇到尤青璇之前,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似乎就只有石头,这些冰冷的无机物在他眼中却拥有着别样的生命力,于是大学时他选择了冷门的地质系,又在前年进入省科学院的地质研究所,成为一名普通的研究员。
他家境平常,职业也不稀奇,迄今为止二十八年的人生乏善可陈,没有波澜,但足够平稳。
尤青璇看上他的却也是这一点。
跟外表的明艳张扬不同,尤青璇内在是个很简单很容易满足的人,她并非没有在外打拼的能力,却更偏爱稳定舒适的安全感。
她的专业选择生物学,其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她父亲是省科院生物所的著名专家,于是轮到她填报志愿时,似乎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她的男友选择易明渊,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誓死不渝,省科院就这么大点地方,适龄人口总共小猫两三只,瞧着这人综合情况还不错,于是就在亲朋好友的撮合下顺理成章。
生活就这么平静维持着,她白天顶着实验助理的头衔,去生物所摸鱼摸到下班,然后又去对面地质所找易明渊,两人一起回家吃饭。
每天过得差不多模样,但尤青璇从来没什么远大志向,一直都过得舒舒服服心满意足,眼看两人计划就要领证,她正在期待未来同样稳定的生活,没想到今晚忽然出了点岔子。
究竟出了什么事?尤青璇满脑子胡思乱想,直到微波炉叮地一声停下来。她把饭菜端到餐厅桌上,冲客厅喊,“先过来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