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缓步上前,敲完门等了片刻,一个穿着暴露,画着浓妆的姑娘才答应着将门开了。
见着门外的颜回,她哎呀一声,像是见了稀客:“是颜先生啊,半年都不曾见过您了,奴家还当您是忘了咱们这些姐姐妹妹呢。”
说着她就要往颜回身上靠,被他无情推开。
颜回懒得同她纠缠,塞了银子过去:“今儿不找你家那些姐姐妹妹,我找你家月华公子。”
话落,在那拿了银子就眉开眼笑的姑娘眼里,熟门熟路地进了门。
大梁有规定,不许官宦嫖赌。表面上大家都装出一片正人君子,背地里又心照不宣的各玩各的。
颜回出一路过去,撞见不少朝臣,卧倒在美人怀里,丑态百出。
颜先生好似觉得辣眼睛,又好似觉得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似的,躲着那些朝臣,辗转往后院去了。
他像是常来这种地方,也不要人带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后院有几个单独劈出来的屋子,是供温柔乡里花魁住的。颜回找到自己要找的那间,推门进去,也没睁眼看人,累极似的寻了美人榻躺下。
不过片刻,一阵清淡的熏香袭来,颜回还没睁眼,额穴就是一凉——有人在他跟前跪坐下,伸手替他揉着额穴。
“又犯病了?”耳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半年没见你,我当你已经好了。”
按压的力道适中,暂时缓了缓脑袋里那针扎的疼痛感。
颜回舒出一口气,闭着眼道:“愁的。”
身边的人声音依旧轻轻的,人也规矩,没有近一步暧昧,也没有远一步疏离:“今年皇城里闹了大事,你在那人身边,有得愁。阿回,我们走吧,回西夏也好,回太原也好……”
颜回依旧闭着眼,眉却拧了起来,冷淡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别说我不爱听的话……常游死了。”
按压在他额穴上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揉着,力道不在同之前那样合适。
沉默良久之后,才听得耳边声音继续响起:“是吗?难怪这两日我一直不曾收到他的信件……原来是死了啊。”
他声音很轻,情绪也都压着,饶是颜回一时也分不出他究竟是伤心还是遗憾。
颜回抚开他的手,在榻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身边的人:“我知你与他有往来,所以明日要你去京兆府一趟。”
跪坐在榻边的人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等着他后面的话。
“宫里的事情我不便与你说太多,你只将那些你们往来的信件交给京兆府尹就好。”颜回顿了顿,又道,“经过这事常家应该是不要他了,你若同他还有感情,就将他尸首烧成灰,随便埋了吧。”
身后的人沉默了良久,颜回才听到他答应了一声。
他便也没在说话,忍着头疼,准备熬过这难捱的后半夜。
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颜回猜测大约是他出去了。
他躺在榻上也没说话,耳朵开始嗡嗡响,渐渐得有点听不清周围的响动,直到有双冰凉的手落在他额头上,他才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一睁眼就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凉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