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间月不同。
这个他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到底是和旁人不同的。
宋老将军依旧一副从从容容,与世无争的模样:“皇上严重了。”
听了这话,皇帝抬起眼将宋老将军看了看,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清醒:“你还是在怪朕,怪朕左右平衡,怪朕利用宋家,眼睁睁看着宁音身故。”
“宁音”这个名字许久不曾提起,云间月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她茫然了片刻,轻轻抬起头看向云司离,见他稳坐在皇帝下首,神色平静,察觉到目光时,也只是偏过头来,淡淡将她看了看。
宋老夫人身体不适,方才请了安,就已经退下了。
席间只余几个舅舅舅娘,剩下的便是宋家的小辈们。
云间月垂下头,心想:“父皇是真醉糊涂了。”
耳边,宋老将军道:“臣不敢。”
宋老将军回答得不紧不慢,不卑不亢,从始至终都是一副表情,饶是皇帝想试探些什么,也没能试探出来。
皇帝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竟让爱卿同朕离心至此,如今连句实话也不肯同朕说。”
底下云间月斟了一杯酒,听宋虞嘀咕:“说了就是死罪,谁敢说?”
他们离主位比较远,宋虞声音也小,皇帝听没听见不知道,反正宋老将军往这边瞪了一眼。
宋虞心虚地吐吐舌,赶紧闭紧了嘴。
宋老将军收回视线,将酒盏放回紫竹编花小几上,抬袖作揖:“臣这一生戎马倥偬,身无长物,只求家国安定,旁的也不敢求。皇上一日用得上臣,臣便一日替皇上守着这江山,直至马革裹尸!”
身为大梁的将军,一辈子守着西北,女儿死不敢有意义,怕连累全族。
妻儿作为人质被扣押在京,不敢有异议,仍是怕连累全族。
每走一步,都是艰难险阻。
如今更是连一句求儿孙康健,福寿绵延也是不敢的。
只能守着西北,直至马革裹尸,才是凯旋。
谁也不知道皇帝还是真醉还是假醉。
他清醒似的扶住宋老将军的手臂,深深道:“朕信岳父。”
一句“岳父”拉进的是血缘,而不是亲情。
皇帝这回是彻底醉了,何公公同云司离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将他送上马车。
宋家除了宋老夫人和云间月全侯在门口相送。
云司离目光一撇,没看见云间月,知晓她今日是不会回宫,也没多说,冲宋老将军一抱拳,道:“将军一路保重!”
宋老将军点点头:“去吧。”
云司离背过身,翻身上马:“起驾回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直至视野里看不见了,宋老将军才挥手叫小辈们各自散去。
宋恒站在最后面,也是第一个离开。
他转身回了席上,果然瞧见云间月还在那里,自斟自饮。
宋恒皱了皱眉,几步上前,抢了她手里的酒盏,问道:“你白日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云间月喝得微醺,偏头见是宋恒,眯着眼,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叫父皇不痛快的东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