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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这十二月下雪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今年这场雪却赶了个大巧,正好赶上了雅娴出嫁的时候。
常言道:大喜的日子下雨,那是代表新娘子命里大吉,风调雨顺;而下雪,却是意味着新娘子大凶,一进门就戴孝。
可那三年前,明明是大吉的事情,却生生地变成了大凶。而这三年后……
瓜尔佳氏,只是如此一想,便心急如焚。她伸手拉了拉那布尔的衣袖:“老爷……”
那布尔心头也是浓浓地后悔:原本为了家族才勉强忍住将女儿嫁给宝亲王弘历做了个侧福晋,可是如今呢?眼看着一场本就只有空头许诺的前程变成了绝路,还赔上了女儿。他心头除了对自己的痛恨,别的,竟是什么都想不出了。
瓜尔佳氏见他如同木偶一般,眼神空洞,顿时也明白了。她抓起了雅娴的手,张了张嘴,最后却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再看时,那眼圈儿却已然红透了……
雅娴反倒是没什么可悲伤的。虽然前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但连重生和绑定系统这些奇怪的事情她都能接受,这突入奇来的飞雪,还真的算不了什么。
正在这一屋子的人苦恼于这大雪时,突听外头有一老妇人道:“真是晦气,若听我的,只让达哈苏嫁给宝亲王。定是什么事都没有,十几年前我便知道了,这丫头就是个薄命的。怨不得我不爱她。”
瓜尔佳氏本就为女儿的前途忧心不已,此刻听那人这般说道,气的冲了出去,却见那人正是雅娴的玛嬷富察氏。满腔子的愤怒,顿时只能咽回了肚子里。
富察氏却不肯放过她:“有的人,满肚子花花肠子,去讨好了贵人。结果……哼,命薄福薄,可怜我乌拉那拉家,却因此损了名声,可怜我的达哈苏,明明是可以做第一侧福晋的。却生生地被贱种抢夺了去……”
瓜尔佳氏为数不多的理智终于告罄,她冲上去赤红着眼,狠狠地看向富察氏:“继额娘可曾听过‘老而不死是为贼’?真不知阿玛当初为何看岔了眼……”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富察氏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
‘啪’
富察氏平生最恨被人说起她并不是原配的事,此时瓜尔佳氏狠狠地戳了她的肺管子,她怎能舒爽?当即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却是捅了大娄子,只见瓜尔佳氏瞬间软了下来,捂着脸大哭:“果真是继母不慈,只因我家老爷尚在,没能让继母出的小叔子承阿玛留下来的爵位,继母便如此……”
那富察氏听的心头火气,只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乌拉那拉·比克达已离世多年。那布尔依托着身为嫡长子,和皇后娘娘的势,毫无悬念的继承了乌拉那拉·比克达留下来的世袭爵位。而为了这个,富察氏竟然连面上的和平都不愿意维持了。
小家子出身的富察氏就算因为美色在乌拉那拉·比克达嫡妻死后被扶了正,却也依旧难改她的小家子气和短视。
她恨着那布尔抢了她儿子的爵位,却不曾想过,那爵位本就是合该那布尔继承的。更何况,天家的意思,岂是她能左右的?口口声声说着那布尔抢了她儿子的爵位,雅娴抢了她亲孙女的宝亲王侧福晋的位置。简直可笑!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平日就没有做什么好事。此时又巴巴地来看雅娴的笑话,却正好被瓜尔佳氏逮住,少不得要将这所有的不吉和大凶都推在了她身上了事。
已有路过的下人指指咄咄,交头接耳。富察氏脸上一阵红过一阵,她欲上前堵住瓜尔佳氏的嘴,却见无法进了瓜尔佳氏的身;她心知不妙,转身欲离开,却听那瓜尔佳氏道:“额娘!您好狠的心啊!”
富察氏一回头,却见那瓜尔佳氏朝她使了个眼色,富察氏心头一惊,却听那瓜尔佳氏捂着脸大声哭喊起来:“老天爷啊!您也看到了这不公吗?哪家的玛嬷会从嫡孙女一出世便心心念念要她去死的啊!天哪!哪家的玛嬷会在嫡孙女大婚的时候,跑过来指着嫡孙女的脸说她抢了自己亲儿子女儿位置的啊!天哪!哪家的玛嬷会晕了头,竟敢辱骂天家贵人的啊!老天爷,莫非您也觉得不公?所以才下了这场大雪?!”
富察氏此时终于明白,瓜尔佳氏这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女儿,要把这不吉、大凶的事往她身上扯了。这要是一旦有人信了……她本就是从格格抬上去的填房……
富察氏心头一慌:“你莫要血口喷人,这雪……”
“这雪分明就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瓜尔佳氏抢白道,“额娘,我敬您一声‘额娘’,可是额娘,我家老爷从小便被你虐待。雅娴幼时身体不好,却也懂的孝顺二字。天天去向您请安,风雨无阻。您却说她‘慧极必伤’‘是个福薄的’。先前阿玛去了,您又想不顾尊卑长幼,让小叔子承袭……”
随着瓜尔佳氏的话,周围人看富察氏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富察氏心知,这瓜尔佳氏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这些嘴碎的下人将今儿个发生的事都传出去。这瓜尔佳氏说话说的真真假假,若有心人去一查,岂不是真要坐实了这场雪是由她而起的?
瓜尔佳氏哭的越发惨烈:“这古有窦娥冤,六月飞雪。今有……今有……竟生生在我娴儿这大婚之日,天降大雪。要将这帐全盘结算清了!老天爷啊!老天爷啊!就连您也看不过去了对吗?”
“闭嘴!”富察氏岂能容她再继续说下去,“你这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
“额娘,”那布尔突然出现在这庭院之中,迎着那越来越大的雪,行了个礼,“感谢额娘今儿能在雅娴出嫁时候来。额娘,这瓜尔佳氏是我那布尔的嫡妻,您就算要教训,也合该通知儿子一声。这大雪天的,您便免了这场罚吧。”
那布尔话音一落,富察氏敏锐地发现,下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厌恶。
“你这个孽子!你怎么敢?”多年的养尊处优,多年被那布尔忍让,富察氏此时已经完全忘了理智是为何物。她此刻只想着要将这两人的卑鄙的嘴脸撕开。却完全忘了,她越是这样,越能佐证出瓜尔佳氏的话,句句真言。
那布尔闻言跪倒:“额娘,今日是雅娴大喜之日,儿子明天来向您请罪。这天凉,您当多加件裳,回去歇着才是。”
富察氏今儿个便是出于礼节才过来的。走到一半,天竟下了雪,身边的婆子立刻带人回去取火炉和狐皮大裘。另一个却被她打发去偷偷地看雅娴到底带了些什么嫁妆。
此时,她倒是痛恨起那些个动作不够快的丫鬟婆子来,不过,面前跪倒在雪地里一副诚惶诚恐模样的那布尔,却令她心头稍稍舒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