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兰斯洛特几步绕到动力装置后面,看到的就是乌利亚半抬着腿的样子。
而他面前在动力装置上的那扇门已经被踹变形了。
乌利亚最后一脚踹上去,那扇门“轰”的一声向里倒去。
“你刚刚叫我什么事?”乌利亚问他。
“没事。”兰斯洛特一脸震惊,有些缓不过劲。
乌利亚看到他满脸的担忧,马上反应过来:“你在担心我?”
兰斯洛特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答道:“没有。”
“有就是有嘛,别害羞。”
“没害羞。”
“你只否认了后半句,那就是有了。”
兰斯洛特:“......”
乌利亚笑得爽朗:“好了不闹你了,门开了我们进去看看。”
兰斯洛特踩着刚被乌利亚踹倒的门,走进了动力装置内部:“你胆子也真够大的,就不怕一脚上去这东西炸了。”
乌利亚走在前面听他这话,笑笑说道:“这叫反向思维,要这门真被我踹两下动力装置就炸了,那整个研究院都得完蛋。这动力装置可是整个建筑的心脏,稳定性一定很高,就算是地壳运动明天这颗星球炸了它也不能炸,我那两脚对这玩意来说不痛不痒。”
“你对这装置评价还挺高,还有纠正一下你是踹了三脚。”
装置内部有一个循环向上的走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层平台,应该是维护人员进行排查维护时使用的通道。
往上数一共有十五个平台,每四个小平台之后就有一个大平台。
从他们刚进入的底层向上看很壮观,像是居住着某位科技公主的高塔。
他们顺着台阶一层层上去,小平台上空空如也,直到第五层也就是第一个大平台时出现了两个操作台和几把椅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之后四层也依旧和之前一样,直到第十层也就是第二个大平台时,那里和第五层类似有两个操作台和几把椅子,但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他们却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个终端?”兰斯洛特蹲在地上看着椅子上的东西,又戳了戳。
“看样子是,估计是在这研究人员忘记带走了吧。”
“有终端也没用啊,这星球上又开不了......等等。”兰斯洛特随口说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乌利亚这会也才反应过来,因为磁场紊乱他们一直没有用终端也就好像忘了它的存在,这会儿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终端才想起自己收起来的那个:“如果是研究所本身产生叠加电场,那在这个电厂覆盖的范围内,所有电子设备都会恢复正常。”
兰斯洛特接着他的话说:“但是现在我们的终端进了研究所内部依旧用不了。”
“所以这个研究所能够不受磁场干扰并不是用了叠加电场的装置,但是用普通材料全部覆盖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这还是在地下。”
空气再一次变得安静,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如果不是使用叠加电场的装置,那么他们能够把这项技术用在机甲上逃离这颗星球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乌利亚抬手拿起椅子上的终端,却没料到那终端上突然出现了立体投影。
“为什么这个终端可以正常工作?”兰斯洛特的疑问脱口而出,而这也正是乌利亚心里想的。
而让他们更震惊的还在后面,投影中显示出的是一位身穿白衣的略显老态的研究人员。
终端投影不比大型设备的投影那样精度高,透过略显模糊的画面,可以看到那位研究人员的表情,和蔼但又带着些许的无奈。
“你好,陌生人。”投影中的老人开口说了话。
兰斯洛特和乌利亚面面相觑,乌利亚抬手将终端调转了方向,投影中的老人却并没有朝他们这边转过身来。
“这是提前录制的。”乌利亚确认道。
与此同时,投影中的老人缓缓开了口。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名虫族研究者,我的一生都在研究虫族的繁殖和变异。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也像今天这晚大风呼啸。”
老人的影像看向远处,不知他的思绪回到了哪里。
“小时候老人和我们讲过可以对着星空许愿,让神明帮你作出选择,虽然也只是投骰子,但我当时就认定那是老天让我作出的决定,那时我对研究方向犹豫不决,或许这就是天意选择了这条路,让我机缘巧合的来到了这个研究所参与了这项实验,并且能够录下这段影像将我的意志传达于你。”
老人的目光又回到他们身上,说起了这个研究所的事。
“如果你们看到了这段录像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研究所,这里最初的选址,到建设再到后期人员调配都是我一手负责的,可以说这个研究所就像是我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一样倾注了时间精力。但很可惜,在一次次的意见相悖后,我的话语权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名利去做不正确的事情,即使是铁证如山的实验数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选择性的视而不见,少部分人或是因为骨子里的学术精神,或是只因为支持我而站在我这一派,但最后这些人不是调走就是突然消失,估计也就因为我年龄大才侥幸得以留到现在。”
老人说着,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不知道这个终端被发现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我们离开后的几天?几个月?或者可能等到我们重新回来继续开展研究,也有可能是这段影像在星球被毁的同时消散于星际。但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管你是谁,当你看到这段录像时请认真听好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这个研究所正在进行的实验或许可能导致全人类的灭亡。可能我这么说有些过分,但这就是最坏的打算,并且现在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向着这个最坏的方向进行。”
乌利亚和兰斯洛特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对这段影像给他们传递的有关“人类灭亡”的消息感到有些太过突然。
没来得及让他们反应,影像中的老人继续道:“能量石与虫族就是这个研究所研究的主要对象。最开始研究的方向是主攻虫族变异,研究所选址在这颗星球上是因为这颗星球有着天然的磁场和能够提供掩护的变幻星云,同时这颗星球附近常年会有普通虫族出没,当时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些虫族经常来这里不到别处去,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会在稍后揭晓。”
“研究所前几年项目进行的都很顺利,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顺利。几年的数据统计下来,只要是对虫族有一定了解,会看数据的人都能发现其中的问题,虫族的变异速度太快了,而且这一很大的加速度还在逐年上升。”
“我是在两年前发现的这件事,但大家都沉浸在因为虫族快速变异而促进项目进展的喜悦中,我接连申报好几次想要调查变异速度加快的原因,不是被驳回就是被滞留,没办法我只好背地里悄悄开始调查研究。”
“也就是在我发现这件事情的同一时期,另一个实验室的项目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这个突破并不是在虫族变异上,而是出现在了能量石上,因为一次实验事故他们偶然发现这颗星球上矿井采出的能量石经过激发后可以保留人类的精神力。
“这个发现当时震惊了所有研究者,或许你不是专业人员会听不太懂。我这样和你解释,那些能量石能够留存住人类的灵魂,如果加以研究或许能够在某种层面上实现人类的长生不老。”
兰斯洛特心中了然,这不就是他父亲一直痴迷的“人类永生计划”么。
“从那之后整个研究所的研究重心从虫族变异转移到了研究能量石上,这个研究所的投资人知道了项目进展后开始加大投资,研究所又像地下增建了许多,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我私下研究虫族变异加快原因的实验数据显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研究重心偏向到能量石后,虫族变异的速度出现了断崖式的增长,我本来以为这可能是偶然,直到有一次驻外研究队竟然弄回来一只虫后,那只虫后因为变异体型和一般虫族差不多,我们就推测是因为体型原因,它被虫渊的其他虫族认定为是一般虫族而在星际内游走。”
“在研究重心偏向能量石后,只有我们组依旧一直坚持研究虫族,所以这只虫后不出意外地到了我手里。我们得到这只虫后如获至宝,因为研究虫族变异繁殖一直仅仅停留在对一般虫族的研究上,毕竟虫后体型巨大一般都不会出虫渊,或许我们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直接对虫后进行研究的人。”
“我们从那只虫后身上收集到了很多珍贵的数据,若放在从前可能整个研究所的人都会因为这些数据狂欢上一周,但那次只有我们组十来个人在餐厅小聚了一次,因为除了我们组剩下所有人都在研究能量石。”
“很快赢来了虫后第一次产卵,我们前前后后准备了一周,甚至组内几个人把宿舍的床铺都搬来了实验室,要在虫后产卵那几天一刻也不错过,就睡在那里,毕竟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见证虫后产卵,虽然这只虫后因为变异体型有点小吧。”
“但那次的结果令我们十分失望,那只虫后产出了上百个卵,所有的卵经过孵化后存活的最长的不超过三小时。我们一开始是觉得,那只虫后是变异后的体型,产出的卵不存活是意料之中。之后我们给那只虫后好吃好喝的供着,它的体型也稍微长大了一些,但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产卵也都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个卵孵化后能够发育到成虫。”
两人都在认真听着老人的叙述,他的语速很慢,就像是在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和蔼老爷爷。
“或许又是上天的旨意,组织调配人员给我们组派来了一个毛手毛脚的实习生,给他安排十件事情,八件半都能出错,在第四次虫后产卵时,我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草草安排给了那个实习生,但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次孵化出的卵竟然有百分之八十都活过了三个小时,最后发育成成虫的竟然也有百分之三十。”
“最后把实验过程调取出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实习生错把需要投喂的饲料填装错了,他填装的是隔壁组实验使用的能量石。”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为什么虫族经常在这颗星球附近活动,为什么虫族的变异速度正在加快,为什么那只虫后前三次产卵没有一次存活,只在第四次产出的卵存活率会那么高,一切都明白了。”投影中的老人说到这时情绪激昂,声音都带着颤音。
“这颗星球开采出来的能量石是虫族繁殖所必须的。就和蜜蜂类似,想要养出蜂后就要在幼虫时喂养蜂王浆,若是不给它们喂蜂王浆,最后那些幼虫只能长成工蜂,而能量石对于虫族来说不仅仅是长成‘工蜂’还是‘蜂后’这么简单了,如果没有这能量石,等待幼虫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之后我们又做了实验,在幼虫孵化时减少能量石的用量,虫族的变异率就是极速提高,或许这也是虫族为了自保,为了繁衍生息做出的努力。”
老人的目光再次聚焦,眼中似有泪光在闪烁。
“到这里我想传达给你的就结束了,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被迫撤离,我有打听过,但无奈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也明白研究人员不过是当权者手中的一枚棋子,甚至连棋子都说不上,只是一块一捏就能碎成渣的饼干。”
“或许我录下这段影像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人,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想说是应该大胆的站出来去向世界诉说,而不是偷偷的在宿舍中录下这段影像。我太老了,年纪大没有精力壮志难酬,其实我也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是我为自己的懦弱胆小找的理由,我现在只希望看到这个影像的你是一位有担当并且有能力去将这件事大声说出来,阻止它向更坏的方向发展的人,我只希望上天能够再眷顾人类一次。”
投影中的老人面带悲容,满眼虔诚,那不像是崇尚科学的研究者会出现的表情。
他将双手放于胸前,气息从胸腔中发出,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向神明的祷告。
“我只希望上天能够再眷顾人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