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A型提取液。”
“B型。”
“F型。”
硕大的实验室,一群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围着操作台忙碌着,瓶瓶罐罐有序地摆在一旁,随着命令,一瓶一瓶流水似的转到为首的人手里。
他……在哪?
或冷或热的试剂打在身上,甚至于可以感受到它们进入血管,随着血液流动,在体内翻滚作妖。
“……滚。”恶劣的词语,却没有与之对称的强硬语气。
白大褂们忽略他的意见,只是盯着各种数据,时不时地作出调整。
“X型。”
“是。”
针管插入满是针眼的手上,刺入红肿的表皮,进入到微微发黑的血管里,里面透明的液体随着活塞推动,一点点地注入实验对象的体内,明明是透明得像是不存在的东西,却引起了剧烈的颤抖抽搐。
够了。
他在心里呐喊着。
没有人听得到,短短一管试剂,没完没了地流入他的体内。就算这一管用完了,还有下一管,没有X型有Y型,没了Y型有Z型……
够了。
够了。
“够了!”
一直紧闭的双眼蓦地打开,蓝色的眼睛蕴含着滚滚的怒火,“滚,滚,滚!”他挣扎着起身,将近旁的瓶瓶罐罐通通扫落在地,蓝的红的黄的,各色液体从破碎的玻璃容器中泄露出来,交融着,散发出白色的浓烟。
白大褂们并不以为意,有几个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上前,三下五除二便把地上的狼藉收了干净,又有几人上前,将癫狂发疯的人按回操作台,重新拷上皮扣。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回的暴动,特殊材料制成的皮扣,竟被硬生生扯断,实验对象仅凭着血肉之躯,居然用手生生戳入一人的喉咙,鲜红色的液体一时间喷得四处都是。
“快制住他!”主持实验的人退到安全的距离,扯着嗓子命令道。
蓝色的眼珠僵硬地移动着,落到叫喊的主持者身上,眼白里的血丝仿佛时刻都要侵入到蓝眸之中,像是逼急了的恶兽。
“你们。”
不再是呓语,不再软弱,反而像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亦或是恶神。
“都该死。”
一时间惨叫声,求叫声,血肉分离声,不绝于耳。血腥的液体溅到喷撒出来的试剂上,有些滋滋作响,有些冒泡不止,有些浮烟袅袅。
若是有地狱,这里就像地狱。
不,这里一直都是地狱。
他……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人愣愣地坐在肮脏红泞的操作台上,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迷茫。地上横七竖八堆着的模糊血肉,都是什么东西?残肢断臂,又是哪个人身上掉落下来的?还有破碎的眼球……
他看着盯着,抖索着摸上自己的眼睛。
还好还好,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
他……在哪?
窗户的阻光玻璃碎了,阳光,或是月光,亦或是灯光悄悄地爬了进来,与实验室本有的光融合到一齐,其实一点儿都不显眼。
可他觉得刺眼的狠。
那光像是能直接刺到他的脑子里。
他想起了地上那些血肉残肢都是怎么来的了。
无言地盯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把它们剁下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否认自己做下的事。
他凝视着它们良久良久,没有真的剁下来,却把脸埋了进去,无助绝望地哭泣,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嘶哑的,哽塞的——
为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错。
为什么要逼我到这一步。
为什么要逼我,犯下杀人的罪。
为什么要逼我犯下这样大规模,这样残忍的罪。
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大批人全副武装,仿佛里面藏着的不是任人摆布的实验对象,而是被附身的恶魔。
可他们到的时候,除了满地狼藉,却看到了一个无措的男人,伤心欲绝,仿佛是不小心惹怒了母亲,被母亲冷处理的孩童。
哪怕是见惯大风大浪,腥风血雨的士兵,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究竟该嫌恶,还是该同情。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