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也出了宫,他如今在宫外有自己休息的宅子,在神武门外,景山脚下,小小的三进宅子,精巧细致却也并不起眼。
院子里一株石榴树已经挂了果子,十分繁茂,打开窗户便唾手可得,他坐在窗下瞧着手中的书信却有些出神,外头进来个清瘦的青年人,瞧见胤禛如此到有些意外,顿了顿道:“四爷这是想事情?”
胤禛闻声抬头见进来的是李茂,便放下了书信,叫李茂坐下。
李茂年岁不大却已经是两榜进士,但如今朝中党派争斗严峻,李茂得罪了明珠,又不屑于投奔与索额图,结果在京中穷困潦倒差点因高烧而死的时候,是胤禛救下了李茂,因此李茂便做了胤禛的门客,也便是如今的“军师”。
前世的李茂其实后来是被太子所救,最终归的是太子门下,当年胤禛常在太子殿中走动也因此认识李茂,一直都十分赏识他,奈何李茂是个忠烈之士,太子被圈禁之后李茂便发誓在不入朝为官归隐田园,以至于胤禛心中十分的遗憾,这一世想尽办法早早找到,救下了李茂,到也圆了曾经的遗憾。
胤禛顺手把书信给了李茂,又道:“叫先生帮我出去相看的铺子,先生可帮我瞧好了?”
“按着四爷的意思已经定下了,四爷要做什么生意?想要怎地布置?”
胤禛摆手道:“不急,等看过了再说。”
他现在其实手中也缺银钱,要是这个铺子溪瑶也能开好,他到不介意在帮这溪瑶一起投几个。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揉了揉额头,十分烦恼的样子。
李茂好奇道:“四爷烦忧的是什么事?”
还不是他那个福晋,下个月就要选秀了,他到越来越不心安,想了想,向外道:“陆虎!”
陆虎立刻走了进来,弯腰道:“四爷有什么吩咐。”
“叫人去费扬古的府上盯着溪瑶,她要是有什么动静,就来跟爷汇报!”
陆虎和李茂对视了一眼,轻咳了一声道:“四爷,什么样的动静才该向您汇报?”
什么样的动静?自然是反常的,或者是见了什么外男之类的,都该来向他说明白,可这话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便道:“事无巨细都向我说清楚。”
陆虎应了一声退了下去,那边李茂却已经明白了过来,品着清茶似笑非笑道:“女孩儿家的该要多哄哄,又爱那些珠宝首饰,漂亮衣裳,到时候还不是皇贵妃一句话的事情。”
胤禛冷笑着瞧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多大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得,还好意思跟我这里讲经说道?!”
李茂被噎的老脸一红,心想这个四阿哥小小年纪就是太毒舌了,一点都不可爱!
溪瑶这边,终于回了家!
庑廊上传来几声雀儿的叫声,丫头快步从外头进来,撩起帘子向着月瑶道:“二格格,三格格已经进了门了,一会就到老太太的院子了,太太问您可收拾好了?”
月瑶冷笑一声:“她是个什么东西?今日回来我就该巴巴的上前去看她的什么脸色?”
丫头不敢说话,只垂着头站在一边。
月瑶转身,将一只新作的凤头钗簪在发间,仔仔细细的在镜子里瞧了瞧,见镜中人明眸皓齿,衣裳光鲜亮丽,十足的贵女派头,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就着丫头的手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去。
溪瑶,从前的时候她就看不上,到了今日她还是看不上,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就是进宫镀了一层金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瞧她一会怎么用自己的才学品行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狠狠的踩在脚底!
待得进了老太太的屋子里,溪瑶已经回来了,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当中还摆着两个大箱子,佟佳氏在那里红着眼眶看上去十分激动,就连她额娘也是一脸艳羡的样子,老太太更是喜上眉梢,大家仿佛都没有看到月瑶的到来。
月瑶神情微僵,刻意提高了声音道:“月瑶给老太太,太太和二太太请安!”
屋子里也不过微微一静,老太太叫了起,大家还是围着溪瑶说话,月瑶站在了大太太身边,挺直了脊背刻意用轻蔑的眼神去看溪瑶,这一看却是自己先变了脸色。
溪瑶穿着一件藕粉色的纱衫轻薄凉快并不见过多装饰,月瑶却知道这样的纱衫除过宫里别的地方并没有,内制造直接送进宫里,只给位份高的贵人们有分利,没想到溪瑶竟然也穿了一件!头上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朵头花,却是蜜蜡做的一朵逼真的酒盅大小的牡丹花,簪在发间仿佛真的一般,还有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手上的那一柄内制造的团扇,虽瞧着件件简单,却件件都不是凡品!
且这一身打扮之中透出了几分漫不经心,不自觉间就将月瑶的这份精心打扮对比的可笑又可怜。
且也不过数月没间,这个溪瑶却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脱胎换骨起来,肌肤白净无暇,把旁边站着的那个白净的如云都比的黑了几分,眼波流转间竟然有美人的样子,微微笑着站在那里,招娣蕙兰两个被衬的村妇一样粗鄙起来!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一下子火辣辣起来。
仿佛被谁打了一巴掌。
可她觉得自己不能被打败,她挺直了脊背,开了口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她背的是晏殊的浣溪沙诗。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了月瑶,月瑶微微得意起来。
她可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并不是向溪瑶一般的俗人。
溪瑶上下打量了一下月瑶,这个二姐姐瞧起来比之前长高了不少,已瞧的见少女的风姿,只是那眉眼却越发像了马佳氏,身上的气质又靠拢了姑太太,倒是越长越残的样子。
好端端的背一首词是要做什么?
她瞧见月瑶眼底的几分嫉妒淡笑着坐回椅子上,闲散的瞧着月瑶,拍了拍手道:“难为二姐姐还背一首词为我助兴,玲珑!”
玲珑微微一笑,顺手从箱子里拿出个小巧的西洋钟表送到了月瑶手上:“这是给二格格的。”
月瑶一怔,瞬间就是巨大的屈辱!
溪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把她当做了那些讨赏赐的丫头在打发吗?她背的这首词是为了考校溪瑶,要叫这个草包溪瑶出丑,怎么到了溪瑶这里却变了味道?!
马佳氏瞧着这东西精巧,寻常根本见不到,连忙接了过去,连连道:“还是咱们溪瑶出息,从宫里回来给家里的姐妹带了这么多东西,月瑶,你可要跟你三妹妹好好学学!”
月瑶这一次真是给气的要晕厥过去了。
那边老太太的眼风却淡淡的扫了过来,落在月瑶身上道:“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好相处才是应该的。”
月瑶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拼了命才没有落下来。
不能哭!不能哭!她不会就这么被月瑶打败的!
溪瑶将宫中带回来的东西给家中人一一分配了,都是内制造的好东西,因此便是姑太太那里都得了个好,溪瑶专门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瓜尔佳氏,发现她早没了前世这个时候的灵动娴静,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眼窝深陷,面上竟然显得有些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