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九月初九
这是一处颇为简单的院落,位于紫阳门一角。
三栋大屋,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在边上则是两块方田。
田里的泥土似乎是刚刚翻新,如今正是开春时节,想来是打算在院子里种点东西了。
这便是今夜苏陌的住处了。
也是苏天阳,昔年在这紫阳门中学艺的时候所住之处。
苏陌住在主间,魏紫衣今夜却被安排在了厢房。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这院落里再无旁人。
段松早就已经告辞离去,苏陌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翻身而起,打算闭眼运功,却又心思杂乱,无法沉浸下来。
他睁开双眼,叹了口气。
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来到了紫阳门。
紫阳门对于他来说,或者是对于苏家来说,终究不同寻常。
哪怕苏陌表面上不在意,可不管是身体记忆,还是残留下来的情感,对于这个地方,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感受。
睡不着觉,索性也不去折磨自己。
他翻身而起,打开了卧室的门。
目前他所住得这一间主屋是有三个房间的。
除了卧室正堂之外,还有一处书房。
左右闲来无事,又睡不着觉,苏陌便来到了书房门口,推开了房门。
房间寂静漆黑,有星光落下,让苏陌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烛台。
屈指一弹,一缕纯阳内力灼灼虚空,点燃了烛台之上的灯芯。
豆大的火光顿时照亮了整间书房。
一张书桌,三面书架,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画。
苏陌就着火光先看了一眼那幅画。
画上是一位老者正领着一个幼童习武。
老者飘飘若仙,姿态潇洒,幼童满脸严肃,跟着学习,仿佛一丝不苟。
唯独双眼之中,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古怪旳味道。
眸光所向,根本就不是老者的一举一动,只是他具体看的是什么,苏陌这边就不知道了,未曾列入画中。
苏陌看着这幅画,不禁哑然一笑,再看画上题字,却又愣了一下。
未有年月落款,只有两个字:自省!
苏陌沉吟半晌,笑了笑,来到了书架之前随手翻看。
这架子上的藏书倒是不少,只不过苏陌多数都不怎么感兴趣。
其中也有一些是紫阳门的武功秘籍,这一类却又都是苏陌学过的内容。
找到第二个架子前,却不小心将一给碰掉了地上。
蹲下来正要捡起,却发现在书架的下方,还黏着什么东西。
他顺手去摸,往下一拽,那东西就已经落入掌中。
却是一个牛皮纸的包裹。
显然年深日久,纵然是暗藏在了架子底下,也不免满是灰尘。
用手捏了捏,里面的东西四方四角,好像还是一。
微微沉吟,苏陌将这牛皮纸撕开。
里面放着的却是一个本子,封皮之上无字,随手翻看,笔记极为稚嫩,显然是出自于顽童之手。
只是再看内容,苏陌却是眉头轻轻一扬,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今日无风,艳阳高照。我与段师弟切磋大开阳散手,失手将其推入粪土堆中。
“此虽无心之举,可终究害的师弟大臭半日,惭愧,惭愧。
“如此一来,前日他偷偷将菜蛇放入我房间之中的事情,便一笔勾销吧……”
“这竟然是苏天阳的日记吗?”
苏陌表情有些古怪,倘若如此的话,那倒也是难怪会藏的如此隐蔽。
重新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上面写着:“闲来无事,功课之余取得纸笔,寥寥做记。此中之言,实不足外人道哉。”
越是不足外人道的东西,苏陌就越是感兴趣。
索性拿着这一本不知道什么年月写下来的日记,便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才知道这苏天阳幼时调皮着实非同一般。
而他跟段松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绝不是因为一条菜蛇引起的。
根据苏天阳的意思来看,两个人算是一同入的门。
不过一個是拜入了掌门座下,另外一个则是被掌门的师弟收入门墙之中。
故此段松对他这个师兄是一百个不服,一千个不忿。
小小段松那会尚且不知道人间险恶,便屡屡挑衅。
要么是出言嘲讽,要么便是暗中使绊子。
只不过最狠的手段,也无非就是将一条无毒的菜蛇扔到了苏天阳的房间里,企图吓他一跳。
结果这条蛇还被苏天阳师徒两个晚上加餐了,炖了一盅蛇羹,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不过也因此拉开了段松同年的噩梦。
根据这日记之上的记载所说,段松屡屡挑衅,作为师兄若是不让他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防,将来段松行走江湖必然是得吃大亏的。
故此,苏天阳在这笔记之上,着实是好好的谋划了一个又一个,让段松提前了解江湖的阴谋诡计。
更有甚者,苏天阳还制定了一个‘十年大计’。
要用十年的时间,好好的跟段松斗智斗勇。
这一段看的苏陌尤其觉得有趣,时不时的就抚掌大笑。
结果还引来了不速之客……
正看的认真呢,窗户就被人从外面给推开,魏紫衣黑着一张脸:
“你在笑什么?”
苏陌一愣,看了魏紫衣一眼:“怎么还没睡觉?”
“……你大半夜的在这里鬼笑,哪个还能睡着?”
魏紫衣说着,便从窗口爬了起来。
“……都说武功高强,高来高去的人,都不喜欢走大门。
“不过你这爬窗户的姿势,未免有些不太潇洒。”
苏陌嘴角抽了抽。
“你管我。”
魏紫衣落地之后,白了苏陌一眼:“你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看笔记。”
苏陌笑着说道:“你要不要一起看?”
“谁的笔记啊?”
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苏陌的身边。
“我爹。”
苏陌笑着说道:“这里面所记载的恩怨情仇,甚至比这江湖都要精彩几分。”
“当真?”
魏紫衣有些将信将疑。
苏陌索性将前面的内容展现出来,果然魏紫衣一看之下顿时沉迷其中。
片刻之间,就哈哈大笑:“没想到老苏总镖头幼年之时竟然如此顽劣,不过段前辈在他笔下却是颇为呆滞,是不是有故意抹黑的嫌疑啊?”
苏陌回忆了一下被苏天阳用‘三跪九叩,机关自显’这种话,给骗的当真在床前三跪九叩的段松。
坚定的摇了摇头:“段师叔,真的就是这么憨。”
“这……”
魏紫衣愣了一下:“不应该啊,虽然师傅对他不假辞色,不过段前辈名声在外,绝非寻常之人。更是沉稳大度,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冷静应对……”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已经饱受折磨,故此,什么手段在他的面前,都已经不过如此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挺有道理的。”
魏紫衣哭笑不得:“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苏陌笑了笑,随手又往后翻了翻笔记,却眉头微微一扬,随手将这笔记往前推了推。
对魏紫衣说道:“你这样大半夜的睡不着觉,想什么呢?”
“……”
魏紫衣撇了撇嘴:“你心思通透,是真的聪明绝顶。我心中想什么,怕是瞒你不过,不如你来说说?”
“三宫主交给段松的那封信?”
“嗯……”
魏紫衣看了苏陌一眼:“先前其实倒也未曾觉得如何,只不过这一趟出来之后,就发现,周围好像所有人都想要将我推给你……
“师傅那封信里面,显然大有古怪。
“段前辈看信的时候,一直都在偷偷摸摸观察我们的反应。
“你说……这信中所言,到底是什么?
“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哦?”
苏陌笑了笑:“魏大小姐什么时候通晓了鬼神之术?竟然还能掐会算了吗?”
“……你少来。”魏紫衣白了他一眼:“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啊,毕竟我也没有什么心心念念的男子。更未曾有过什么,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姻缘二字,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祖和家师既然都如此看好你,而你也确实是一表人才,武功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