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希望你今后遇事多做几分思量。“与我而言,所谓的男女之情,便是人间绝毒。谷隃
“可是这毒,但凡是芸芸众生,却无一人能免。
“只盼你,细斟慢饮。
“无需避之如蛇蝎,却也不可贪杯太过,最终反受其累。”
“晚辈谨记于心。”
苏陌抱拳,正色说道。
“去吧。”
那女子一只手撑着下颚,轻轻摆手:“再过三日,柳随风会亲至冷月宫。其时,我会迎战,你可留下观礼。”
苏陌微微沉吟,末了点点头:
“好。”
只是正要转身的时候,却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她却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案台之上。
苏陌略作沉吟,终究是未曾开口,踏步而去。
打开大门,就见到魏紫衣正坐在楼下台阶,用剑鞘在地面上划拉。
苏陌踮脚观看,发现并不是在画圆圈,这才松了口气。
“你看什么?”
魏紫衣却忽然回头:“岂不闻,非礼勿视?”
“……这话能用在这里吗?”
苏陌瞠目结舌。
“我愿意就能用,你管着了?”
魏紫衣哼了一声。
苏陌就发现,这个小妞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你师傅留我在冷月宫小住几日,三日之后观看她和柳随风的那一战。”
“我师傅要迎战?”
魏紫衣吃了一惊:“她老人家已经许久未曾出过手了,不过若是她出手的话,柳随风怕是危险了。未到天衢城,便已经是先输一阵。”
“……那倒未必。”
苏陌却摇摇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
魏紫衣闻言下意识的有些恼怒,觉得苏陌看不起自己的师傅。
但是转念一想,却又知道苏陌绝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话,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而且这人武功极高,又跟柳随风极有渊源,此时说这话,说不得就有些把握,或者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在里面。
当即问道:“还请苏总镖头赐教。”
“赐教吗?”
苏陌下意识的想要逗逗她,不过话刚要出口,却忽然想到了刚才魏紫衣的师傅说的话,这逗弄之言,顿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只好摇了摇头说道:“实不相瞒,玄机谷一战之后,柳庄主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曾经将天虹问心剑剑谱赠送于我。”
“什么?”
魏紫衣大吃一惊:“这柳随风好大的手笔,天虹问心剑是他仗之横行江湖的看家本事,竟然也能转增?可从未听说过,玉柳山庄的剑法外传过啊。”
“那是你少见多怪。”
想起魏紫衣多次在自己的面前,大抖见识,苏陌就忍不住有点意气飞扬:
“过去玉柳山庄可是大开山门,广收门徒的。
“只可惜,那会天虹问心剑不闻于江湖,以至于门庭寥落。
“此后便偃旗息鼓,而随着柳随风名震江湖之后,却也没有什么人敢于上门求教了。”
“……竟有此事?”
魏紫衣眼睛一亮:“既如此,你将天虹问心剑的剑法,演示给我师傅看不就行了?料想以我师傅的武功见识,想要找到其中破绽,绝非难事。”
“魏姑娘,慎言啊。”
苏陌眉头微微蹙起,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这话确实是过分了。
柳随风感谢苏陌救命之恩,这才将剑谱赠送。
而苏陌这会明知道柳随风要上门挑战,却偏偏将这剑法展示给她师傅,那苏陌岂不是小人行径了?
自己光想着师傅的安危,却忘了苏陌的难做,属实不该。
当即正色抱拳:“是我唐突了,还请苏兄勿怪。”
心中却也纳闷,自己平日里说话,往往三思而后行。
怎么在苏陌的面前,说话却越发的没有把门的了呢?
“罢了。”
苏陌摇了摇头:“你也是情急失言而已。”
“不过……苏总镖头既然说我师傅未必能够取胜,却不知道缘由何在?”
魏紫衣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能跟我说说吗?”
“这倒无妨。”
苏陌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天虹问心剑的要点何在?”
“要点……”
魏紫衣想了一下说道:“那一日玄机谷大战,柳庄主和那位血海部之主的争斗,我也远远看过。可见剑气飞鸿,大气磅礴。
“可若说要点,却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若是随意便能够看的真切,柳庄主凭什么可以凭借这门武功,横行江湖了?”
苏陌轻轻摇头,沉声开口:
“天虹问心剑,要点便在于问心二字。
“这一门剑法最重要的便是……剑指心门,叩问前非。
“心境之上若无破绽,自然可以圆转如意。
“反之,心境之上倘若破绽重重,纵然武功没有破绽,剑意却已经入怀。”
“这……”
魏紫衣眉头紧锁:“如此说来,这天虹问心剑,似乎已经到了一种至深的境界。”
“便是如此了。”
苏陌轻轻点头:“我虽然学过天虹问心剑,然而造诣之上,根本无法与柳庄主相提并论。
“不仅如此,倘若柳庄主这一路东来,又有精进,那他到了什么程度,就谁也说不准了。”
“原来如此。”
魏紫衣点了点头:“多谢苏总镖头直言相告。”
“这倒也无妨,心境二字最是难言,倘若有缺,却也不知该如何弥补。”
苏陌摇了摇头,问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今天晚上,我在哪里歇下?”
“嗯……我带你出去,给你问问。”
魏紫衣带着苏陌,离开了这一处院落。
寒西楼内,仍旧是那女子独坐。
她静静地看着案台之上,上面却是放着一幅画。
她刚才手绘丹青,着墨寥寥数笔,人影却已经勾勒了出来。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
一身长衫穿的并不板正,有些松松垮垮。
一条胳膊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臂膀。
另外一只手正在解腰间的葫芦,脸上全都是豪迈笑容。
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灵动非常。
仿佛正在看着画外之人,似乎邀请,好像垂询。
女子呆呆地看着画中人,与之对视,两两相望。
半晌之后,却是叹了口气:
“所负者众……吗?
“你也知道所负者众……
“既然知道,为何不改呢?
“你心思灵动,乃是这世上第一等的聪明之人。
“若你愿意,你我结局都不会如同今日一般。
“可你……偏偏选择了所负者众。”
女子轻轻一笑,却又有些说出来的凄然,只是沉默之后:
“你儿子却跟你不一样,是个好心肠的孩子。
“那一番话,应该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他是怕我死在柳随风的手里吧……
“天虹问心剑,主攻心境吗?
“我这心境,早就已经支离破碎。
“那一日,我潜入紫阳镖局之中,想要杀了那孩子,便已经是心境蒙尘。
“自你惨死江湖,绝迹影踪以来,每每思及便是心如刀绞。
“至今未死,却又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你们夫妻二人终究是得了阴间团圆……
“独留你所负之人,于尘世残喘,为你身后奔波……
“苏天阳,你好狠的心啊!”
她拿手点指,忽然用力,想要将这画作毁去。
只是内力收发吞吐之间,却终究是于心不忍,最终散去内力。
轻轻一叹,提笔蘸墨,在这画作一侧,填上了年月日期。
末了末了,又添上了个字:九郢。
落下最后一笔之后,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仿佛是昔年那意气风发的男子,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般。
随时间流逝,整个寒西楼伴随着太阳西沉,与这女子一起,归入了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