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回、昔者蝶化庄周梦孰分振衣与梅溪
梅振衣的身形刚刚消失在绝壁对面的幽谷中钟离权一轱辘身子站了起来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火候差不多了嗯应该差不多了!”
梅振衣走入青漪三山此处长年无人正月里的山野略显萧索野草大多枯黄高可没膝。江南气候温暖三面山峰上还点缀着不少常绿的苍翠之色。三山环抱的幽谷中有一条小溪呈玉带般流过这条溪水发源于西侧的法柱峰半腰的山泉横穿幽谷绕过承枢峰的山脚在承枢峰与方正峰之间流入青漪湖。
进入山谷沿着小溪来到承枢峰下没有路梅振衣在林间野草中穿行上行数百米抬头可见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下露出带着江南一带建筑特色的黑瓦白墙。这处建筑本是菁芜山庄的前院客厅以及东西厢房自从被仙童清风施法移至此山梅振衣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随缘小筑”。
随缘小筑隐于深山大泽中平日无人居住没想到在人世间最热闹的、万家团圆的春节知焰仙子会独自一人栖身于此。早知道她在这里请到家中一起过年好了——梅振衣就是这么想的。
对知焰梅振衣一直有所愧疚想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出言不逊让知焰给揍了闹了个误会。第二天钟离权出面把这件事给摆平但知焰一直没有拿回飞云岫这件事一拖就是三年。本来梅振衣只是一句好心的承诺要想办法还她飞云岫知焰后来追击左游仙出手相助前不久又两次救了玉真公主说起来梅振衣欠她的人情挺多的。
还好钟离权已经决定下月初二就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答应拜师之后把飞云岫赐给他这样他就可以让知焰回昆仑仙境复命了。也不至于一直流落人间。这是个好消息应该提前对她打声招呼其实梅振衣也是找个借口想和知焰仙子见上一面。
走进随缘小筑知焰仙子却不在正厅里东西厢房都看了空荡荡的没有人。这里显然有人住过桌椅都很干净。一丝灰尘都没有门前的小空地上也没有一片落叶。可能是知焰有事离开了那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吧。
等待地时候梅振衣又四处看看这才意识到随缘小筑只有桌椅、字画、屏风、格架等等会客的摆设这里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平常的生活设施什么都没有。
就算知焰不食人间烟火但此处也不是舒服的留居之地。修行人打坐还需要一间合适的静室和一个舒服的蒲团呢。想到这里梅振衣走出了门在山边转了一圈拔回了一捆草。
他拔草干什么?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草而是一种特殊地吉祥软草它一种九年生的草本植物。生长到第九年开花枯萎。枯萎后的当年冬天草茎变为纯白色大约有一尺多长很细很软却非常的柔韧里面的纤维质有些类似于软麻。却要细腻的多一般人用全力也扯不断这根草茎却可以绕着手指缠好多圈。
梅振衣坐在厅前开始一根一根的搓草茎他是用御器的法力搓地两手中间有一片片灰白色的烟雾状东西散开掌间留下的是去掉了杂质、经过法力炼化过的吉祥软草茎。
这已经是一种炼器之术没人教过他。钟离权虽是一位炼器大师也还没来得及传授都是他自悟的。他以御器之法用身心去感应草茎炼化其中细腻柔韧地纯净纤维。
这一手功夫是他随左游仙行游万里、暗中以拜神鞭炼药时想到的但此时他不是在炼化吉祥草的药力而是在炼化这种草茎材质本身的物用。相当于以身为炉鼎以心念为炉火炼化这件东西使之成为一种特殊地材料。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这么炼制的。梅振衣在山中转了半天。以神识四下感应特意选中了这种年前刚刚枯萎、通体洁白的吉祥软草。
不要小看这么一番加工。从他手里出来的吉祥软草茎不仅寻常刀斧割不断而且可保百年不朽材质纯净没有杂质放在手中的感觉也非常柔软舒适。
草茎加工完了他开始编织一根根草茎在他的指间穿梭跳动他在编坐垫。草茎很软很细他编的纹路非常致密还带着装饰性的环形花纹。这一手编织功夫是他穿越前小时候在村庄里学地放假时编些坐垫、花篮、帽子、小工艺品等拿到集市上去卖可以换点零花钱。
穿越到唐朝来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梅振衣的手艺不仅没有生疏反而变得更加灵活。编着编着指尖的软草茎似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唤起了他很多记忆。
刚才见到何幼姑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曲怡敏心有所感而此时思绪则飘出很远。仿佛他又回到了梅公河旁那个叫梅家原的村庄那个叫梅溪的孩子吃百家饭长大小小年纪行走江湖又来到北京读大学认识了美丽大方的曲怡敏还有那位和蔼可亲地曲老头。
不知不觉中一扇纯白地吉祥软草蒲团已经编完了他又开始编第二个。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灯光但梅振衣已经不再用眼睛去看就是以神识去感应那些软草茎仿佛有了生命一根根自动的在他指间跳动、缠绕、穿梭当天空完全黑了下来地时候第二个蒲团也编好了。
梅振衣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知焰还没回来他摇了摇头安定心神又想起了今天问钟离权师父的那些话。钟离权没有回答那就趁这个时间去灵台中问孙思邈吧。
灵台中孙思邈还是慈祥的长者形像听见梅振衣问的话微笑着说了一番道理——
钟离权为什么要立那一戒?修行中关于“欲”的戒律从来不是为戒而戒。就以色戒而言立戒本身解决不了色欲勾牵如果心性洗炼不够就算你不破戒。一样会被心魔所扰。不能干的事情还不能想吗?定境中这一想麻烦就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立戒?如果心性境界不到又不以戒律节制的话容易食髓知味沉溺其中那么修行者的心性就很难再穿凿了。况且在炉鼎未成气血未足之时万一纵欲过度就别谈什么心性了。连修为都会退失。
所以为“欲”立戒常常是一刀切地禁止规定不是从根源上解决而是防微杜渐直到修行者自己心性境界已足无需此戒也能约束心性。到了那个地步所谓的戒也就无所谓了。再比如说色戒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还要依着这一戒的约束才能不受勾牵。本身就是着相。
世人常谈着相不着相其实只有大成真人才有资格谈“着相”一说达不到这个境界很难分清何为本、何为相。
一般门外人不懂修为未到大成的修行弟子也不明白再加上各人的资质、悟性千差万别。所以师门立戒是一刀切到底统一约束无法也不能公开解释清楚的否则容易遭到门外人妄议也可能引起种种误会。
说到各门戒律。依据师传道法的不同有地是贯穿始终的有的是师父临时给特定的弟子立下的。比如钟离权欲传授的丹道并不戒男女之事却根据梅振衣的情况临时给他立了一戒。假如梅振衣自己破了戒师父可以不收他为弟子又或者他的心性境界到了。这一戒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钟离权会说梅振衣问地那一番话是废话他没解释灵台中的孙思邈给讲透了。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讲也是定境中的梅振衣自己悟透了。
贯穿始终的戒律也有例子比如说孙思邈收梅振衣为徒时让他受了一戒“勿为含生之害”。这一戒也很有讲究它与一刀切的“不可杀生”是不一样地贯穿梅振衣修行的始终。只要他还认孙思邈这个师父修医家道法。就得守这一戒。
话说到这里梅振衣道:“多谢师父点明。腾儿知道了。”
孙思邈道:“你知道了却没有真正的参透仅有悟性不行修行中需要历证方可。腾儿我见你心思有此杂乱可知其中源由?”梅振衣:“知其中源由却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