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远处传来气球戳破的声音。马戏团的杂技师踩着独轮车,轮流抛接圆球。
夜幕灯火中,摩天轮缓缓转动,灯串一闪一闪,孩子们嬉嬉闹闹。
“要吃波特奶糖!”他们奶声奶气。
小小的糖果店开在游乐园外,挂着五彩闪烁的可爱招牌。屋顶是奶油白,门框是巧克力色,橱窗前展示着一排彩虹色的糖果,孩子们馋的流口水,拿着袋子按下开关,奶味糖豆哗啦啦流一袋。
收银员是个穿垂耳兔玩偶服的人。每当有小客人到来,他会用长长的耳朵逗他们,玩“抓得着抓不着”的游戏,再摸摸他们的脑袋,悄悄送一颗糖果。
“波特兔子先生,这次我可以要巧克力牛奶糖吗?”一个金发蓝眼,背着白色丘比特小翅膀的女孩问。
年轻的父母嘱咐:“晚上不要吃糖,得蛀牙。”
兔子先生没说话,背地里做出一个“嘘”的动作,摸摸小女孩的脑袋,从桌子底下塞给她两颗。
小女孩笑得露出一口豁牙,幸福地像个小天使,蹦蹦跳跳走了。
待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连旋转木马都不再转圈圈,兔子先生挂上了“关门”的招牌。
外头天黑透了,唯剩糖果店一盏灯亮着。
四周静谧无声,绚丽缤纷的糖果橱窗前,人身的波特垂耳兔静静坐着,仿佛一个荒诞童话。
不知过了多久,店外响起脚步声,童话里的垂耳兔人转头,有两个客人站在店外。
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金丝边圆眼镜,另一个黑发黑眸,高定西装。
似乎是外头的风太大了,把他们的衣摆发丝吹得微皱。
“抱歉,我们来的有点晚,请问还可以买奶糖么?”黑发的男人问。
当地的通用语并非英语,而是一种发音生涩的小语种。他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却说得异常流利。
垂耳兔人静静看了他们几秒,打开店面,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戴圆眼镜的青年笑道:“谢谢。”
垂耳兔人没说话,站回收银台后,兔子头套上,一双塑料制成的假眼却始终跟随他转动。
阮新拿了两大包经典奶糖,跟着薛临来到收银台前。
“请问多少钱?”他用刚学来的外语问。
垂耳兔人戴着白套的手摆了摆,一只长长的耳朵却立了起来,送到阮新手边。
那耳朵软软的,毛绒绒的,让人想薅一把。
阮新笑着伸手去薅,耳朵突然上提,他再往上抓,耳朵又突然跳去左边。
阮新脸上的笑一僵,收回手,和薛临对视。
薛临笑得温和,向他眨眨眼。
垂耳兔人见他收手,在机器上按出“五十八镑”的数字,背地里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然后——
白手套摸向阮新的脑袋。
五彩缤纷的糖果,童话般绚丽的灯光,白手套上凝出一根尖锐的透明长针。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在针尖触及到发梢的那一刻,阮新突然侧身蹲下,火警应声而起!
哔哔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宁静,垂耳兔人一愣,似是疑惑为何火警会响。
下一秒,他直接撞开收银台门,向阮新扑来,针尖扎向他的眼睛!
但阮新竟面带微笑,不慌不忙,扯过身旁的转椅作挡。
——噗通!
薛临猛地踢在兔人腿弯,将他直接踹进椅子里。阮新扭动靠背,用力将转椅撞向收银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荒诞童话的主角兔人扯下他的头套,露出爬满烧伤痕迹的脸。
——正是齐逊。
“你。”齐逊面目狰狞,被困在椅子和收银台间,举起手中的电流针!
阮新似有所料,迅速后退。
齐逊刚要推开椅子,瞬间被薛临反手按倒,头狠狠磕在收银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一把银白色的□□抵上他的太阳穴。
“放下你手里的针。”薛临语气发冷。
“……”齐逊脸上的狰狞渐渐化作不可置信,他看着满屋闪烁的火警灯,远处毫不慌张阮新,以及轻松制服他的薛临——
“你们,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刚才二人配合完美无缺,齐逊的一举一动似是早在意料之中,一暴起就被砸地鼠式碾压,整个过程不过五秒,输得毫无悬念,菜得令人惋惜。
——螳螂以为自己在捕蝉,没想到来的是黄雀,关键黄雀还披着蝉蜕马甲。
当初阮新在实验楼对付齐逊时,那才叫惊心动魄。而现在的齐逊,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阮新叹道:“因为,我们刚才遇到你了。”
两个小时前。
阮新和薛临从酒店里出来,查好路线,发现抄近道去波特奶糖店只须穿过一家游乐园。
这个点游乐园门口只有出没有进,保安厅里,静静坐着一个穿风衣戴围巾帽子的男人,姿势有点僵硬,有小孩子向他打招呼,他也不说话。
阮新进去时,扫了他一眼,心头泛起淡淡的熟悉感。
但他没有多想,跟着薛临走了。
路过马戏团门口时,阮新看见一个涂着白脸红嘴的小丑,手上抓着大把五颜六色的气球。
小丑血红的嘴角咧到耳边上,仿佛就要这样笑到天荒地老。
阮新突然怔住,猛地拉了薛临的手。
薛临一顿,侧目看向他。
阮新低声:“他不对劲。”
——这个小丑不对劲。
对普通人来说,如果不细看,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但对于阮新来说,这就像12和72——看上去相似,甚至有人还会写混,可实际却千差万别、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减去围巾风衣,减去脸上的油彩,减去气球,这两个人的身高,体型轮廓,脖颈前倾的角度,都相似地惊人,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真的一模一样,但阮新并非普通物理学家,他迅速在记忆里翻出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一个监控录像,一个狱中人,一个浑身燃烧的怪物。
——齐逊。
“你懂摩尔斯电码吗?”阮新忽然问。
他没有停下脚步,拉着薛临的手,继续往前走。
薛临挑眉:“懂。”
阮新:“带你玩个游戏。”
薛临一笑:“好。”
这是个有关于密码的游戏,阮新的手指在薛临手背上时而轻轻划短横,时而重重点下去,时而指尖勾起,斜撩向上。
——横、点、杠,组成一串摩尔斯电码:我怀疑小丑和门口保安是齐逊。
半响,薛临看了阮新一眼,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背。
有点痒,但他读懂了薛临。
——跟我来。
他们走向旋转木马,在机器人那里买下两个气球,继续往前走。
这里人烟稀少,主题体验馆前挂着“施工”的牌子,门口杵着一个魔法师甘道夫的雕像。
“你要怎么办?”阮新用气声问。
薛临笑而不语。
下一秒,他把甘道夫手上那根法杖摘下来了。
阮新:“??”
远处,旋转木马最后一次转圈,闪烁的灯光映透夜间游乐园。
薛临的眉眼温柔:“带你去冒险。”
他们绕到体验馆背后,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手上的气球轻轻摇晃,对面的薛临竖起食指,按在唇边。
两三分钟后,灰色的水泥地上,慢慢爬来一道黑影。
周遭寂静,阮新屏住呼吸,按照约定好的计划,在那个身穿风衣的齐逊进门的一瞬间——
气球“嘭”的被戳破,惊得齐逊浑身一颤!
下一秒,一根法杖直接将他砸晕过去!
啪。
齐逊亲吻大地。
“……”
阮新看着地上直挺挺扑街的齐逊。
本来很惊险的事,不知为何,被薛临这么一掺和,就显得很有喜感。
他瞥向薛临,只见薛临迅速把齐逊拨到一旁,再次竖起食指,按在唇边。
阮新也立即正色,静静等候。
——五分钟后,另一道人影慢慢从地上爬了过来。
“嘭!”“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