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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三位侧妃

子时已过,凌汐涵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脑海中思绪如乱麻般交错横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而脑海中亮光一闪,宁氏,赵氏,寻氏,这几人背后的家族庞大,几乎遍布了半个朝野。而她父王战功显著,在加之这些势力,皇上能容得下忠义王府吗?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些年她之所以过得不如意,而皇后为何有心无力了。原因只在于王府那些侧妃侍妾背后的势力太大,元倾帝虽然要打压这些势力,但是却也不容许有人钻了空子,是以他要互相权衡利弊,才得以保朝廷安稳。

忠义王府就是权力的集中地,元倾帝肯定不会容许这些势力相互依靠从而威胁到他的皇权。

所以,琼华宴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瓦解大倾国最大的几个家族势力。而这些家族,都跟忠义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仔细回想今天在琼华宴上赐婚的那些男女,她发现那些人背后的势力均是相互交错制衡。看起来是在促使他们壮大,实则是在让她们背后的家族互相监视,互相压制。

都察院副使李荣之子李亦,大理寺少卿之女胡秋莲。

左翼将军之女幕青,通政史之子魏庭。

工部尚书之女陆安彤,逸亲王世子萧淳枫。

……

她将这些人的资料在脑海中迅速回放,蓦然身子一震。

皇后和皇上,比她看到的还要高深。

还有,今日皇后那个样子,显然不止是受了刺激那么简单。好像是元气大伤,应该是多年前的旧疾了。她忽然又想起敬亲王身上的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伸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总觉得她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网里面,挣脱不开来。

对了,她母亲的死因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光忙着对付那些女人以及练功,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总觉得,她母亲的死绝对不会简单,除了王妃以外,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到底是谁呢?

门外,若雨起来如厕,发现凌汐涵的屋子还亮着灯,微微诧异。

“小姐,你还未睡吗?”

凌汐涵回神,“嗯,你现下去吧,我等一会儿就睡。”

若雨蹙眉,而后退了下去。

算了,现不去想这些了,还是先睡觉吧。

吹灭了蜡烛,她躺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闭着眼睛,可是心中藏着事情,怎么着也睡不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勉强入睡。快到巳时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

简单的洗漱过后,门外有丫鬟来报。

“二小姐,三位侧妃回来了,王爷让你去大厅。”

凌汐涵认得这丫鬟,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初夏,平时不苟言笑,做事稳重。

她刚将插上一枚金镶玉鸾凤步摇簪,听闻初夏的话,微微一顿,她昨日还在想着这几位侧妃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今日早晨就到了,真快。

敛下眸中情绪,她淡淡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初夏福身离去,若雨边取来一对点缀垂珠蓝玉耳坠,一边忧思道:“小姐,三位侧妃回来,只怕又要起风波了。特别是赵侧妃,仗着自己得王爷宠爱,又有那么庞大的家世做后盾,以前没少欺负小姐。现在她又怀有身孕,只怕更为嚣张。”

若雪拿着一件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袄子走过来,接口道:“对啊,宁侧妃和寻侧妃平时虽然和小姐也没多亲近,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是这赵侧妃,以前就百般羞辱小姐,如今她又孕有王爷的子嗣,小姐你日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站起来,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

白绸竹叶立领中衣,外穿藕荷色细碎洒金缕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一袭湖蓝色掐金色柳絮花长裙,下摆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几片翠竹,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束腰。晨风袭来,腰带合着裙裾飞扬,如同湖面柳枝摇曳生姿。足下配着一双白色花纹薄底靴。行走之间步履如风,轻盈如仙。

绝美的容颜清冷如雪,睿智漆黑的水眸潋滟风华,一身高贵却不显奢华的装扮衬得她气质除尘,绝美飘逸。看得两个丫鬟连连惊叹,小姐真美啊,比起皇后娘娘也差不了多少诶。

“走吧”看着两个丫鬟一脸欣赏的摸样,凌汐涵唇瓣上扬,淡声说道。

“是”若雨和若雪收敛了心中感慨,连忙跟了上去。

大厅里已聚满了人,王府内所有姨娘小姐全都齐聚一堂,那个架势,有点像三堂会审。忠义王坐在最上方,他身边坐着身着紫色缠枝牡丹花通袖衫,同色百褶洋绉裙的美妇人。这妇人生得艳丽无方,小腹隐隐凸出,眉眼间俱是高傲和得意。眼角余光瞥向下左下方首位,低眉垂目的王妃,眼底闪过不屑。

转而看向身边的忠义王,媚声道:“王爷,这三小姐好大的架子。我们姐妹三人好歹也是她的长辈,回来这么长时间了,王府内所有少爷小姐都已经到齐,唯独她一人还没到。也不知道王妃姐姐平日里是怎么教规矩的,竟让三小姐这么不懂规矩”她声音娇媚,语气刻薄。一番话不仅指责了凌汐涵不懂得尊敬长辈没有家教,更是指责王妃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王妃手指微微收拢,眼底暗芒一闪。她是王妃,本应该坐在王爷身边,可是就因为赵氏怀孕,生生抢了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

对面,凌汐晴一身白底百蝶遍地金的立领窄袖褙子,天水碧的综裙,乌发挽了个圆髻,佩着几件红玉首饰,倒也腹有诗书气自华,颇有点才女的味道。她温雅大方的笑道:“三妹平时有赖床的习惯,并非故意为之。”

赵氏不屑,“哦?这都日上三竿了都还不起床。这还是在王府,若是以后嫁了人,在夫家也这样的话可怎么得了?”

“够了!”忠义王低喝一声,目中闪过凌厉,赵氏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下方,坐在王妃旁侧一个美丽温婉的妇人。她身着白底鹅黄色纻丝暗金色盘牡丹的衫裙,脚上踩着小凤纹弓样鞋,发髻间的珍珠点翠玳瑁流苏随着脚步不停晃动着。此刻和善道:“三小姐还小,这婚嫁之事还尚早,妹妹多虑了。”举止大度端庄,语气温柔婉转,着装大方得体,高贵优雅,便是宁侧妃了。

坐在她身边的寻侧妃,是一个娇柔婉约的女子。着浅紫色芍药暗纹云锦宫装,盘芙蓉鬓,外插水晶墨云钗。美丽的容颜依旧驻在,但却不能掩去似水匆匆的年景。她此刻也笑道:“我们突然回来,三小姐只怕没有准备,迟到一会儿也是应该的,赵妹妹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她越是大度,就越显得赵氏小气刻薄。

门外,凌汐涵心中自有一番思量,眼看着听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走了进去。

“让各位久等了。”

清冷空灵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门口望过去,一时间又是一阵惊艳。

“见过父王,见过王妃。”

宁氏、寻氏、赵氏乍然见到如此清丽脱俗的凌汐涵都有些讶异。这两个月她们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关于凌汐涵的种种传言早已传遍

全国各地,她们自然也听过了。在此之前,她们都半信半疑,可是现在一见,着实有些惊讶。特别是赵氏,一双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般大。

“你是凌汐涵?”她眼底有着嫉妒,有着愤怒。

凌汐涵目光随意一瞥,又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赵侧妃唤错了,我是皇后娘娘亲封的长乐郡主,按照大倾律法,侧妃不能直呼本郡主的名讳。”

赵氏大怒,“你—”她涂满丹蔻的指甲指着凌汐涵,眼中升起腾腾怒火。“你竟敢对我不敬!”她眼底有着惊讶和愤恨。

相较于她的怒火中烧,凌汐涵则显得云淡风轻。

“本郡主只是就事论事,我是郡主,算是半个皇家之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妃。说得不好听点,也就是个妾。竟敢指着本郡主破口大骂,乃是以下犯上。”她眼眸悠得转冷,“侧妃不知道吧,昨日乔夫人,也就是曾经的朝晖公主在皇后的寿宴上对皇后不敬,已经被皇上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赐死。”

她淡眸看了看有些惊愕的赵氏,嘴角流露讥讽之色。

“长公主尚且如此,何况你不过是一个妾而已。你有什么资本能够对本郡主呼来喝去,耀武扬威?就凭你肚子里那块肉?”她不屑的瞄了一眼赵氏微微凸起的肚子,字正圆腔道:“身为妾,就该遵守自己的本分。王妃乃是王府的女主人,父王的结发之妻,她才该坐在父王身边。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王妃不尊?”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就连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王妃,也在此刻抬头看向她,目光有些微的惊讶,而后又是了然的勾唇,她的确非常聪明。

赵氏被那个‘妾’字给刺激到了,气得身子发抖,“你—”

宁氏和寻氏相视一眼,而后站了起来,对着凌汐涵福身。

“妾身宁氏(寻氏),见过长乐郡主。”

赵氏双眸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刚说出一个字就顿在唇边,好似没有分清眼前的状况。

凌汐涵微微一笑,虚扶一把。

“两位侧妃多礼了,虽说规矩不可犯,但好歹你们也是我的庶母,是长辈,长乐岂敢受二位的礼?”嘴上说着客气话,却是一口一个庶母,一口一个长乐。明显的让她们认清自己的身份嘛。

宁氏眸光一晃,“郡主孝顺大义,妾身却不能忘记该有的礼节。”她不是有头无脑的赵氏,现在的凌汐涵,或许比外面传闻的还要厉害。她今日故意来迟,然后再用身份教训赵氏,实际上就是在给她们下马威。

她们行完礼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他各位小姐姨娘本来还想着三位侧妃能够教训教训凌汐涵,谁知她们竟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气得她们一个个脸色铁青。特别是凌汐梦和凌汐宛,手中的丝帕早已被搅成了麻花状,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只得打掉了呀往肚子里吞。

赵氏瞪着凌汐涵,有气没处发,只得爹声爹气的对着身边的忠义王撒娇道:“王爷,妾身可是怀着你的骨肉。大夫说了,妾身身子弱,不能受刺激,她怎么…怎么能够…”她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拿着手帕哭起来。

忠义王目光微动,目中冷淡之色渐渐退却。

“好了,都少说一句。”他看向凌汐涵,目中露出温暖之色。

“涵儿,坐下吧。”

凌汐涵挑眉,忠义王宝蓝色云纹纹蟠龙直缀,脚踩着青底黛面朝靴,乌发束着翼善冠,便显得风度翩翩。

看他的态度,也很是不喜这位嚣张跋扈的赵侧妃嘛。

赵氏本以为忠义王会看在自己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处置凌汐涵,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中不甘,便又想借题发挥。她身边一个粉衣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适可而止。赵氏咬牙,终是忍了下去,但是却也因此记恨上了凌汐涵。

凌汐涵不由得看了那丫鬟一眼,三十多岁的摸样,长得很是清秀,眉目沉稳,眼眸深邃如幽谭,一看就是个有心机的女人,比起赵氏强了不知千百倍。

她坐在凌汐晴旁边,无视凌汐云和凌汐宛对她的愤恨嫉妒,心中分析着王府内各种交错的势力。穿越而来的点点滴滴再次在脑海中

回放,大婚错嫁,碧影的提醒,皇后的那封信…

那日让风影收集的那些姨娘欺负她的证据,或许已经达不到她预想到的效果了。

她隐隐约约发现,父王和元倾帝以及皇后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自太祖皇帝开始,每一个帝王后宫都没有多少妃子,子嗣也不多。先帝也才二十几个妃子,八个子女,在列为帝君之中都已经算好

的了。可无论后宫怎样凋零,却没有哪一个皇帝后宫中只有一个女人,只除却当今圣上。

因为朝堂和后宫向来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元倾帝不纳妃子,却没有引得朝廷内乱纷争,除却他自己的智谋,皇后的威信

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大臣之中,很多重要老臣家中的女儿妹妹都嫁到了忠义王府。父王是异性王,也是皇上的表兄。以父

王对皇后那么深刻的感情,如若是用这种方法来帮助皇后免去后顾之忧的话,也说得过去。

所以,王府内院那些女人,实际上就是皇上用来稳固朝阳的棋子。

如若不然,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在王府内屹立不倒的三位侧妃为何至今未有一子半女?如果说是因为王妃手段高超的话,那么缘

何那些张氏、云氏等人都有女儿?况且王府中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只有王妃生下了一个儿子,其余的都是女儿?她不相信这其中没有猫

腻。

这样说起来,那么——

她再次看了看赵氏微微凸起的小腹,这个孩子恐怕也保不住。

不对,王妃再有心机也没有什么背景。她入府多年,且曾经又是皇后的贴身丫鬟,父王对她应该很了解。自然了,她在王府内做过

些什么,父王想必也十有*都知道。也就是说,如果王妃对那些女人做过什么,父王明明知晓,却并没有阻止,那便是默认了她的所

作所为。

是以,无论那些女人因何缘由没有生出儿子,也都是他父王故意而为之。

那么,赵氏的孩子…

她猛然打了个机灵,一个男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可以狠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可能吗?

脑海中忽而闪过一张绝世魅惑的容颜,妖娆的凤目沉寂着彻骨的忧伤悲凉,那样令人窒息的痛,清晰的自心口传来。

“父皇他讨厌我,不,应该是说他…恨我。”悲伤绝望的低喃声,仿若还在耳边缭绕不觉。

如果,元倾帝都能为了自己的妻子而迁怒于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父王会不会也…

眼前忽而又浮现皇后给她的那封信,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三位侧妃…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眼瞳浮现震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三位侧妃是她母亲做主接进王府的。可是那天碧影告诉她,当年王妃做主给父王纳了三个绝色美人,母亲因此郁郁成结,才会被人所害。

她一颗心渐渐下沉,如果真如她猜测那般,她母亲绝对不会因为她父王多了几个侧妃而郁郁成结。那么这样说起来皇后要她小心忠义王妃,不是因为她母亲之死这件事了。

因为有心事,午膳时,凌汐涵也没有顾及那些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直到下午的时候,若雨急匆匆的来禀报了一个让她消息,让她甚为震惊。

“你说什么?赵欣然自杀了?”她水眸内含着一丝震惊,眼底划过精锐的快光,似深沉似疑虑。

“是真的小姐。”若雨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刚才到厨房去给小姐你做点心,却听到两个丫鬟在嘀嘀咕咕议论着右相府两位小姐的事,我一时好奇就去询问了几句。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今早赵欣然的丫鬟发现赵欣然居然在房中上吊自杀了。且有传言说她应该是昨晚就死了的,只不过今天早上才发现。而同一时间,赵家大小姐赵欣月也莫名失踪了?”她眼中毫不掩吃惊和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两位小姐房中的门窗全都是关着的,丝毫没有被撬过的迹象。”

凌汐涵凝眸深思,边上,若雪早已瞪大了眼睛,而后又是一脸不屑。

“活该,让她敢挑衅小姐。”

若雨沉默着,没有说话。

凌汐涵挑眉,“若雨,你有什么想法?”她眼中含了丝笑意的看着若雨,眼底似有深意。

若雨沉吟道:“右相府的势力太大了,赵欣然昨晚就死了,可是消息却在今天下午才传至王府。即便是小姐你不出门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可是外面的传言却是从午膳过后才传出来的。由此可见,赵丞相早在第一时间下了进口令。”

“说的好。”凌汐涵眸中毫不掩激赏之色,她端了青玉瓷杯,慢悠悠的品着茶。

“你觉得,赵欣然真的是死于自杀吗?”

若雪皱眉疑惑道:“小姐,你是说赵欣然是他杀吗?”

凌汐涵不语,只是看着若雨。

若雨想了想,“小姐,我觉得…凶手是赵丞相。”

“什么?”若雪首先惊呼起来,“怎么可能?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亲生女儿?”凌汐涵眼露不屑,“在权势面前,亲生女儿什么也不算。”

若雨敛眉,眼中带着薄怒。“更可恶的是,外面那些人居然传言说是赵欣然因为在琼华宴上输给了小姐,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上吊自尽的。现在很多人都在非议小姐的不是。”她说着就有些愤愤然,“哼,赵欣然那般高傲自负,又怎会轻易寻死?定是赵临风怕一个赵欣然连累整个赵府受累,是以狠下心肠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污蔑小姐清白。”

若雪一听,气得双颊通红。

“真是卑鄙无耻!”

凌汐涵却面色平淡,柔嫩的手指拂过手上青玉瓷杯上的花纹,眼中若古井清泉划过丝丝涟漪,嘴角勾起笑意。

若雨皱眉,不解道:“小姐?”小姐都不在意吗?

凌汐涵扬眉,“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赵临风确实有杀赵欣然之心,赵欣然的死却未必是他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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