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精灵族圣子夜夙,这几日正在凤鸣皇宫之中?”
暗夜流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两个男人面对面。
一个背后背着巨大的五弦琴站在梅花树下,另一个,坐在巨大冰冷的石桌前,一个人欣赏着新开的新梅。
几个仆从会意,手上捏着煤油灯,静静的站在暗处,环境一下子变得亮堂。
周围可以看见光秃秃的枝丫,和枝丫上细碎的薄霜,映衬着月色泛着凉意。
“知道。”
夏侯渊手指拨弄着整段被捏断的梅花,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的划过柔软的花苞。
他记得她,很喜欢梅花,桃花……
春桃冬梅。
她的最爱。
慢慢的,嘴边浮现了一缕苦涩的笑意。
怎么都记得那么清楚呢,本来以为都忘了的。
默认十年前她欠了自己一条命,所以对自己再好也是应该的。
却没有想到,这十年,她为他做的那么多,她不声张,他便也忽略。
如此,欠下了这情债。
如今想还,却不知如何是好。
“知道?”北冥烨放下背着的琴,琴端触地,发生嗡嗡的轰鸣。
那五弦琴的古朴之音,传的很远,寂静的空间里散发阵阵回响。
嗡——
嗡嗡——
北冥烨和夏侯渊通信有一阵子了,作为既昔昔相惜又互相防备的合作对象。
两个人之间的交易,纯粹的出于利益。
所以,彼此对彼此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都还在摸索,和……猜测。
只是和夏侯渊这人合作,果真是与虎谋皮。
“知道你还能安稳落座?这些日子隐忍不发,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嗯?四国大会结束,英豪已分,领域已失!赫连云露这匹黑马,和我皇兄这匹野龙会和。你果真一点都不着急?”
夏侯渊修长的手扯了那梅花,在手里把玩,低垂着头,冷艳的丹凤眸凝聚着笑意。
“急啊,我并不是那么想看见赫连云露嫁给别人。或许说,本殿不愿意,她嫁给任何人。”
“舍不得?”北冥烨心里有些错愕,可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示出来:“现在才舍不得?她再过十余日就要成婚了。”
“若我抢亲,不知可否有胜算。”
男人近乎于痴痴呓语的声音染了一层迷醉,氤氲着浅淡的笑意,像是午夜的妖精。
那话,魅人心智。
在暗处盏灯的苏雪瑶的心却冷到骨子里了,手颤抖着抚摸着烛油灯细碎的烛火。
早知道他会调查赫连云露这么多年为他做过的事情,早知道他最后会心软,她一开始就不会去隐瞒。
她算计了赫连云露的忠义两难全,却料想不到,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会查到底。
会真的爱上,赫连云露。
“胜算?”
北冥烨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苏雪瑶,她手中的烛灯在晃动,那么激动做什么。这个女人。
“夏侯渊,我不妨跟你直说。我皇兄若是回了古越,别说是我了,就连我父皇,都奈何不了他。”
“哦?这般忌惮。”
男人的手顿时一顿,压得那梅花都成了几瓣,眼里容不得沙子,可这沙子,又不是一般的沙子。
除不了,去不掉。
“古越君王竟然拿自己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父不父,子不子,当真是让人笑话。”
北冥烨脸色微变,眼神冷了数分。
“谁敢笑话?父子友爱在我们皇室宗族那是少有的事情。就算是你,当初和林家联姻,还不是因为林家的兵权?你夏侯皇族难道父慈子孝了不成,同样不过是有人跟你争跟你抢,所以求自保的办法。”
夏侯渊的心沉了几分。
古越和夏侯的继承者,从来都是手染血亲之手上位。
凤鸣的龙庭帝君也一样,当初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哪个不是死在他的手上。
而西兀的千枭,之所以失去爱妻爱女,也不过是因为当年为了夺取皇位,牺牲爱情换的了权势,才魂断西海,一代君王差点殉情而亡。
纵观四国,哪个国家没有点手足相残的肮脏事。
血色政权,不过如此,爱恨情仇都该是为了最后胜利做出牺牲。
“明明知道和她再无可能。也不想跟她起冲突。既想要凤鸣政权倾覆,又舍不得她国破家亡。”
夏侯渊向来铁血狠厉的眸,此时泛着淡淡的无奈。
“你若是我,你又能如何。你真当我对她不上心?只不过我难得对一个女人上了心,她却跟别的男人承了欢,换做是你,你如何想?”
如何想?
北冥烨脑子里忽然浮现蘼暖儿跟别的男人颠倒凤鸾的样子。
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暗恐怖。
像是一汪泉水,忽然泛起了血红。
那是杀意。
“杀!”一个字,杀!
“原来你也不是没有在意的女人。”夏侯渊淡淡的落下一句:“对我而言,那该杀之人,是你皇兄。”
北冥烨浑身一震,而后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