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用脸蹭了蹭他的腰,柔软的江绸中衣磨在颊上,微微的酥疼,竟让人生出眷恋。她道:"我也是女人,自从有了身孕,总觉世上所有的小孩都该是令人疼惜的。好歹,二阿哥也唤过我一声娘娘。"皇帝欣慰,道:"你放心,宫里的一切朕都会安排好,必不让别人来搅扰你。"
青橙嗯了一声,闭上眼,安然的倚靠在皇帝身上,任由睡意渐渐漫过心头。皇帝瞧她睡着了,又蹑手蹑脚的起了身。浙江总督发了六百里加急的密文,为了哄她睡觉,生生的耽搁了半个时辰。
吴书来早早候在外屋,见皇帝出来,连忙拿着袍子、大氅上前。麻利穿戴了,便坐了暖轿回养心殿。到了半夜,皇帝连连召见张廷玉、鄂尔泰等人说话,待忙完,已是天光大亮,他只稍稍眯了半柱香的眼。又叫起至乾清门听政。
到了除夕,青橙扑了寒,太医又不敢随意用药,只得昏昏沉沉的熬着。
皇后下了懿旨,允许她不参加宴席,并免了觐见请安之礼。皇帝闻之,甚感慰藉。他连着数日都很忙碌,除去受外疆使者、亲王大臣朝拜,还要依着祖制往各处祭奠,即便如此,也会日日遣人去翊坤宫问话。过了小半月,至春上。青橙方转好。
元宵节宴后,皇帝酒醉微醺,守着宫制,往长春宫宿寝。月光如水,天际繁星如点,皇帝坐在肩舆上,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大半。皇后早早迎了出来,她穿着单薄的胭红妆花绣凤凰雀鸟的袍裙,髻上缀着牡丹金步摇,纤瘦羸弱,令人怜惜。
皇帝下了舆。挽住她的手,只觉寒彻透骨,忍不住道:"你该好些保养身子。"
皇后浅浅而笑,满腔的话,却只说了一句,道:"谢皇上关心。"
两人执手进了屋中,却见有一女子娇娇俏俏的立在槛边请安,皇帝愣了愣,眉心微蹙,道:"你怎么在这里?"舒嫔眉眼含笑,道:"刚才皇后娘娘在宴席上喝了些酒,头有些昏,臣妾不放心,就做主送皇后回宫,才要走,皇上就来了。"
皇帝一看,果见皇后面颊潮红,仔细一闻,还隐约透着酒气。
皇后笑道:"臣妾不胜酒力,让皇上见笑了。"皇帝道:"你身子不大好,该忌着酒才是。"皇后道:"大好的日子,臣妾高兴,难免贪杯几口。"稍顿,语气柔缓道:"臣妾今儿身子不舒服。怕是不能侍寝了。"
不必皇后明说,皇上也知道她的意思。他心里略有不悦,到底未曾表露,只淡淡道:"朕去舒嫔宫里便是,你好好养着身子,若有什么不适。即刻宣太医过来瞧,可别强撑着。"
他句句关切入腑,难得流露出夫妻情谊,皇后心底一暖,生出几分悔意,但话已出口。已无挽留余地,只得道:"谢皇上惦念,臣妾定不负君恩。"
皇帝点了点,在长春宫歇息半会,方携着舒嫔离开。舒嫔先前是得过圣宠的,自然不肯白失机会。使出了浑身力气取悦皇帝,皇帝似乎心意回转,如往日一般宠爱她。
这日天气晴朗,庭中枯枝初生嫩芽,地下翠绿的叶儿也钻了满地,青橙立在廊檐下一望,甚有春意斐然、草长莺飞之感。海安手里挽着石青锻面的斗篷风衣,道:"今儿日头好,主子要不要往御花园逛逛?奴婢去宣轿舆来。"
青橙小腹隆起,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海安,道:"不必宣轿舆了,我走走路就是,能到哪里算哪里,不必非得去御花园。"
海安应了,扶着青橙出了翊坤门,往宫街走去。到了半路,青橙忽而道:"往养心殿走罢。"
海安道:"皇上并未召见,主子莽撞而去,怕是不太好。"
青橙莞尔一笑,道:"谁说我要去养心殿了?只是沿着甬道走一走罢了。"海安细心帮她裹了斗篷,道:"甬道风大,可不能久呆。"
青橙道:"我知道的,戴了帽子,不怕。"
宫街两侧时有宫人来往,见了青橙,都屏声静立避于墙角,待青橙走远了,方敢起身。
青橙已有两三月没出过翊坤门,眼下出来,被春风一熏,极是心情畅然。她笑道:"呆会子回去,让厨房做两样春笋炒菜来吃,配几口黄酒,亦是不错。"
海安知她是随口说说,并不会真去喝酒,便附和道:"再有皇上陪着,岂非更好。"
青橙抚掌一笑,道:"如此可真是人间美事了!"正是说得开心,身后忽而有人道:"纯主子有什么高兴事儿,说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青橙回身一望,却是皇后娘娘被仪仗簇拥着款款而来,忙要屈膝行礼。皇后命善柔扶住,道:"你有孕在身,能免礼时就免礼罢。我怀着二阿哥的时候,腰上常常疼痛难忍,你会不会?"
青橙如实道:"我倒还好,偶尔有些酸胀,算不上疼。"
皇后点点头,道:"如此挺好。"又问:"你可是要去养心殿?我正要同皇上商量后日摆驾木兰围场之事,不如一起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