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渐渐沉重，桑素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关在制造院里，这制造院修建在一个太空站上，通讯只能通过专门的编码信号。

而她这样被关在这里的纯技术人员，是没有通讯的资格的。

失去了家族庇护的机甲制造大师也不过是工具，为了给那群人制造强大的机甲而辛勤劳作。

她之所以苦苦坚持那么久，是因为从小照顾她的管家在他们手中，而她之所以爆发，是因为原来早在许多年前管家就死了。

那些每年的信与礼物不过是管家临死前，留给她小姐的最后的温柔，从二十岁到一百五十岁的礼物，不小心落入那个组织的手中，阴差阳错地构成一场巨大的骗局。

和她过去在制造院里的生活一样，她按照往常一样画完机甲图纸，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可是没等她坐到床上，她就发现她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一只长长的触手破开肚皮，钻了出来……

桑素惊醒了，满头大汗，身体像弹跳似的坐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梦。

阴暗的室内没有光线，她将自己缩在墙角，脑海不受控制回忆起今天经历的一切。

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观众席上欢呼大笑的人群，擂台上一个个消逝的生命，还有后来，七总管带她去看的东西……

阿一在地面等了一个小时，但他恐怕永远想不到，那一个小时里，桑素经历了什么。

由于落雁镍金其中一类金属受联邦管制，流出在外的极少，目前只有黑市某个分部有，七总管打算等通讯恢复后调过来，所以桑素只是草草给他调试了机械腿的零件，让他能更好走，总体过程不过几分钟，但也就是这几分钟，让七总管腿上因为机械老化而造成的疼痛大大减轻，对桑素也更加看重起来。

当即，桑素就决定狮子大开口，在七总管刚招揽到她的新鲜期，好处是最容易得到的，因为他要笼络她。

除了要了一批物资外，她还要了去拳场的机会以及一张面具。

七总管都答应了，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她那时便意识到，给了红枣后的大棒到了，那时的她不知道，她将见到的会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桑素的呼吸粗重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退路。

曾经爷爷说，等她机甲制造的手艺达到联邦巅峰，那时她就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获得真正的自由，可当她站在顶峰时，她却永远失去了自由。

那些人用着她逝去长辈们制作的机甲，用武力告诉她，你，桑素，什么都不是。

就像今天在那个黑星手里一样，没了精神力，她只能任人宰割。

她跌了两次坑，在死亡的边缘舞蹈，却也真正意识到，实力才是一切。

于是她为自己挑选了最艰难却也最快的一条捷径，用命和意志去拼，在血与火之间走钢丝，哪怕自己最后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但她知道，钢丝的尽头，是她一直盼望着的真正的自由。

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二天桑素打开房门的时候，卤蛋正靠在门口，睡得很熟。

她这一开门，他直接倒了下来，头砸在了桑素的脚上。

有点疼，准确说，是很疼。

桑素抽着嘴角，猛吸了一口气：“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阿一揉揉眼睛，慢悠悠坐起，恰好和桑素的熊猫眼对上，他愣了愣，然后道：“桑素，你变黑了，也变丑了。”

桑素黑了脸。

阿一：“更黑了。”

“闭嘴。”桑素没好气道：“快让开，我要去上班。”

阿一乖乖让开了路，桑素要去上班养家，他似乎也得去捡垃圾了，虽然空间钮里有足够多的营养液，但他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不舒服，那索性还是去捡垃圾吧。

他想着，也迈步往外走，却听见前面桑素忽然道：“你之前那个羊皮纸呢？我抹去几个字可以吗？”

阿一愣了愣，点了点头，桑素给了他那么多东西，抹去几个字也没什么，其实就算她全部抹去也没啥，毕竟他都把所有内容记在脑子里了。

桑素把上面“唤醒灵魂”的古文字抹去，然后将羊皮纸还给了阿一，送出了自己的祝福：“祝你今天能捡到好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