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那天,张麻子跟他娘两个在城楼上一起编竹篓子,楼外大雨漫天,哗哗地响个没完没了。那时热季已到了尾声,断崖城连接外界的山道随时可能被初雪封住,往年这个时候几乎不会有外人进城,那天中午却偏偏来了两个面生的年轻人。
两人为一男一女,都二十来岁年纪,合撑着一把伞,到城门外以后抬头望了望,便一跃而上,进了城楼。在城楼上,他们一齐向张麻子和他娘躬身行了个礼,说想讨一口热汤喝。
这样的要求不算过份,但张麻子他爹死得早,他自己又不会打猎,所以平常家里难得见到腥荤,烧一锅水容易,要汤喝却是没有。年轻公子了解了他们的难处,二话没说,飞身扎向了雨中。
那个公子的身法相当了得,他疾奔向远处的山林,不像是人在跑,倒像猛禽贴地而飞,在那雨中拖动了好长的一道虚影。去了没多久,就拎了一只豹子回来了,他向张麻子讨了一把刀,割下一只兽腿,剥了皮,洗也没洗就扔进了一锅沸水里。
年轻姑娘自进城楼以后就一直闭目坐着,这时忽然睁开眼睛,对公子说道:“他们已经很近了,这汤怕是没法喝了,我们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
公子望着城楼外,背对着姑娘说道:“断崖城位于大陆的最南方,再往南就是大海了,已经无路可走。你安心把汤喝了吧,咱们以后往北冲。”
姑娘叹道:“你若是一个人,去哪里都容易,但有我拖累着你,怕是连这一关也过不了。”
公子转身望向姑娘,似乎动了气,神情很严肃,说道:“咱们从小相互扶持,现在你怎么讲这样的话?我如果一个人,那去哪里都不会有趣味。”
姑娘浅浅地笑了笑,抚了抚肚子,一时无言。张麻子看她手上动作,这才注意到姑娘腹部微微隆起,应该是怀有身孕。至于有孕多久了,张麻子在这方面没有经验,看不出来。张麻子他娘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多嘴问了一句:“姑娘,你应该是有孕了吧?多久会生?”
姑娘冲张麻子他娘甜甜一笑,“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张麻子他娘说道:“啊,那可得格外小心了。我刚才听你们说话,是不是有人在追你们?这时候一定要能避则避,万万不可跟人动手,不然引乱了胎气,那可就糟了。”
顿了顿,又道:“在这寒雨乱跑也不是个事,唉,我看你们都不是普通人,究竟招惹到了什么人了?”
张麻子他娘年轻时候在外界走动过,见过一些世面,看出这两人面临的祸事绝不简单,进退都难。张麻子却懵懵懂懂,想着应该去城中搬城主大人过来主持公道。不过他也没敢提这话,只默默地给灶里添着柴。
姑娘没有回答张麻子他娘的话,轻轻叹一口气,对公子说道:“傲儿,要不咱们再躲几天,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去跟他们拼。”
公子却道:“他们追得太急,我们躲不来了。我听动静,这一趟应该有七十个人跟着,你在这里候着,我先去会一会他们。”
姑娘说道:“是七十七人,其中七十人你应该能够了结,另外七人你却不是对手。”
公子坚定地说道:“那也得拼。”说完就再次飞身扎入雨中,飘向来时的路上。张麻子见他去的急,撩起了好奇心,离开灶台往城楼外望了望,只见公子不知怎地化身成了一柄银白的巨剑,约有数米宽,数十米长,在暴雨中疾飞向前,很快就成了微末的小点,看不清了。
在巨剑隐没的远处,立刻传来一阵恐怖的兽吼,有虎、有豹、有象、有狼,说不出地嘈杂,就好像有一波兽潮正在奔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