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会有巧合吗?
李星河也不知道,但他希望这次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不管原来的程凌肃是谁,眼前这个“人”如果能够随意入学东大挑选专业和寝室,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好巧。”李星河微微扬起嘴角,不愠不火地看着程凌肃的眼睛。
似乎他已经可以从容平静地应对这个昨晚让他痛不欲生的“人”。
一般人的脖子很难没有纹路和色差。李星河的脖颈却像羊脂玉般白皙细腻,触手生温。因为方才突如其来的惊惧,一小粒一小粒的立毛肌纷纷竖起。在程凌肃抬手抚摸揉捻之后,这些凸起的小粒却开始渐渐消失,黑色指套下的肌肤恢复了原本的光滑和柔腻。
程凌肃收回手,似乎对李星河失去了兴趣。转身将刚才被他随意丢在书桌上的行李袋拉开,扯出里面的衣服。
李星河眼角余光瞥到,不由嘴角一抽,竟然和他最开始穿的那身一模一样,白衬衫,深灰风衣和同色系的休闲长裤。
然后李星河才注意到,程凌肃身上穿的,还是昨晚他借给对方睡觉穿的Oversize长T。
衣服他是不想要了。
李星河收回目光继续清洗水盆里的袜子,拧干后夹在阳台上。转身就见程凌肃站在两床之间的爬梯上,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床。
李星河的床干净整洁气味清新。深蓝色的星空被,配套乳胶记忆枕头和一个半身长的背垫。双面竹席下是一层足有十厘米高的软垫,软硬适中,适合骨骼发育。
程凌肃按了按软垫,他很满意。
李星河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
“我要你的床。”程凌肃偏头,指着自己的床,“你睡这个。”
李星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有一卷单薄的草席,枕头被子都没有。而且这草席一看就是寝室楼下学长学姐推销卖的批发货,擦都没擦。
李星河久久没有说话,程凌肃也不在意,他只是告知李星河一个决定,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自然界的动物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守住自己的巢穴,否则只能眼睁睁被同类或者其他动物夺走。
李星河告诫自己不要以人类的道德标准看待程凌肃,也不要因为一个非人类生气,愤怒只会让他失去理智和判断力。
“你说过不会杀了我是吧。”李星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有时间限制吗?”
程凌肃正好下了爬梯,闻言站定凝视李星河的眉心。漆黑的眼眸像深空,极空茫而又极深邃。
李星河的额头沁出细小的汗珠。
“有。”程凌肃缓缓道,“之前说过,我要在你身上确定一件事,昨晚已经确定了。”
李星河的耳膜开始鼓噪。既然确定了还留着他,那就是还有不能杀他的理由。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能反抗?为什么就要让出自己的床?
这时程凌肃向来一步步踏来。短短一段距离,却走得很长。这种无端升起仿佛等待审判的战栗,让李星河感到一种幽微的屈辱。
但是这份屈辱却来得莫名其妙。面对未知的恐怖力量,谁能不心生惧怕与懦弱?可他就是觉得屈辱。所以这次程凌肃向他提出要求,想要侵占他的床位,就这么一件小事,他却要冒着惹怒对方的可能,再次试探这“人”的底线。
明明他昨晚刚受过教训!
这不是李星河。该服软的时候李星河总是很快服软。但仿佛只要面对程凌肃,时间就会无限拉长,感官也会无限放大。他的神经,是对方那双手操控牵引着的丝线,随着对方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动作,敏感,纤弱,而又无法摆脱。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操纵他情绪起伏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们离得很近,李星河只要抬头再稍稍凑近,可能额头就会蹭过对方的嘴唇。
程凌肃垂着眼,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李星河轻颤的浓密眼睫,像是被蜘蛛网牢牢缠住的蝴蝶翅膀。
“我会等你长大,再看要不要吞噬你。”
如果你太弱了,我会把你吃掉。这就是期限。
剩下的话程凌肃没说。按照人类的说法,他的兄弟姐妹,都已经被母亲吞噬了。这在人类的文明中,是难以想象的。
李星河却无法真正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明明已经成年了,不由重复道:“等我长大?”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追问:“你是说……按照你们的年龄算法?”
“可以这么认为。”程凌肃偏头,忽然抬手指尖穿过李星河的头发,却被手套阻止了触觉,于是皱眉放下。
“我会耐心地喂养和训导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凌肃盯着李星河的眉心,让李星河有种错觉,对方似乎正透过他和其他什么东西交流。
李星河忽然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抬手压住眉心,手掌挡住了他一半的视线,李星河的眼球剧烈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