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朗受到惊吓回去后大病了一场,暂时养在家中休息,也或许他是单纯的想要躲避吉永凉而已。
此刻坐在沙发里的他,到现在还记得,两日前司机丁白那张年轻脸上的惊恐表情。
那是对于自己濒临死亡一瞬间的不可思议和挣扎,他的死悄无声息又突然。
黄四朗想道这一刻时,手中拿着报纸,被他攥成了一团纸团。
他确实害怕,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非常胆小,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小命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
在他看来,他逮捕同进会的乱党,处决华海站的谍报人员,欺压可怜的贫穷百姓,都是为了自己能活着。
他是这样自私而又可悲的小人,只要自己活着,别人的生命都是草芥。
但是同时,黄四朗也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样杀死,这样还来不及挣扎和喊叫一下的杀死。
“黄处,该吃药了。”这时,黄四朗的副官黄见推门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黄四朗全身一抖,手中的报纸团脱落掉在了地上,滚到黄见的脚边。
他端着水杯和药,正要放在桌上捡起来时,黄四朗却突然腾的坐直身子大声喝道:“不要碰它!”
黄见一愣,随即立正道:“是,黄处长,请您先吃药吧。”
黄四朗缓了缓神,又重新瘫软回沙发里,他看着精神又英俊的黄见,欣慰道:“阿见,在家中不必这样唤我。”
黄见拿起托盘中的第一瓶药,一边拧开盖子,一边笑道:“好的,哥。”
黄四朗微笑的温声问道:“昨日可否与父母通话了?他们如何?”
黄见一边准备黄四朗的药,一边点点头微笑道:“嗯,父母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好,只是等着哥能早点回去。”
黄四朗和黄见是亲兄弟,他们的关系非常深厚,但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人却不多。
以至于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们有着不可言说的情意存在,黄四朗不在乎,他只要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便好。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之中,活着已经非常困难,明哲保身更是黄四朗最向往的结局。
“回去?回到家乡?”
“哥也想带着你回去,在父母身前尽孝,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眼下的局势,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去,都会被抓回来,然后除掉。”黄四朗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口处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他在梦中无数次梦到自己和弟弟黄见,还有未婚妻一起回到了那个偏僻却素净悠然的水乡。
家乡河畔的甘蔗田里有辛苦劳作却笑容满面的乡亲们,河水上有吱呀吱呀摇动船桨的船夫。
他们的歌声飘扬在空气中的每一寸,这么香甜和美好,每当这美梦醒来时,黄四朗的心就痛一下。
黄四郎举起自己的双手,低头看着,他痛苦的说道:“我时常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的问题自己:是什么时候,它们被无辜的鲜血浸染了?”
“我明明大声的向着空谷呐喊过,要用双手保护我们美好的家园。”
是第三兵团进驻华海市的时候,身为警察厅侦缉处副处长的黄四朗还曾怀有一腔热血的去抵抗过他们。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且无情的,他的未婚妻因为他的抵抗而遭到了残害。
黄四朗知道这华海市的末日已经到了,景国的天变了。
他唯有变成一个胆小卑微的走狗和卖国贼,才能保住他的父母和唯一的亲弟弟。
黄见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水杯,他知道黄四朗的纠结,只是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