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疑惑时,窗边的祁澈忽然低声喊祁亚:“女主人回来了!哪里不对劲!”
祁亚立刻走到窗边一看,屋外的天空成了夕阳西下,红得像是血一般的云霞落在女主人头顶的白花上。她左手别了一块黑布,头顶白花,右手牵着小儿子。
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却被邻居拦住。
分明窗户都被锁死,祁亚却能听见邻居们一声声的逼问:“你家男人怎么啦?工地上睡迷糊摔下来死啦?”
“这赔不赔钱啊?你家欠我的那三万块还能还吗?”
“我听说工地老板给了你家五万块了事,那我家可欠了四万八呢,我女儿就要嫁人,你得把赔款全给我!”
“不行!我家儿子还娶媳妇呢,我家的那一万一少,先还我家的!”
女人被团团围着,眼神格外呆滞。
她身上布满油污的围裙被扯下,露出一身老土的蓝灰色长裙,围裙底下赫然暗红色的粘稠血液。
女人抬头看向家的方向,与祁亚的视线撞得正着。
“哥!”祁亚瞬间全都明白了,所谓的无解杀人,根本就是这女人不在场,只要不合她的意就把人弄死:“你快逃!”
“什么?”祁澈只觉得大事不妙。
但既然有了危险,肯定就有解除办法。
祁亚立刻将窗帘拉上,拉祁澈到小男孩的房间,祁亚说:“林同学,你被监视了对不对?你知道你父母要你比赛赚钱还债,想逃却逃不掉,所以知道窗户是锁死的。那些死掉的老师都是你母亲杀掉的对不对?你想让我们滚,就是在告诉我们逃!你对你父母不信任,就是因为他们通过杀死老师来逼迫你读书,不读就杀一个,杀到你不敢不读为止。”
小男孩仍吃着虾,不敢回答。
祁澈觉得这在逻辑上说不通:“那母亲望子成龙,这样只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她只想孩子成为印钞机呢?”祁亚极其心酸地假设了一个可能:“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觉得对大儿子有所愧疚,所以生了个小儿子来弥补。这不就是普通人最常见的自欺欺人和偏心吗?”
只一瞬间,血霞变幻暗淡,女人带着小孩赫然出现在了玄关。
“老师,今天教的怎么样?”女人凄惨地笑着,保持着最后的尊敬,“我家孩子很聪明的,是个神童,谁都说他将来能赚大钱。你们一个个都是名师,都是我花了大价钱托人请来的,怎么能这么没有师德,不好好教呢?“
她开口时头顶的白花摇摇欲坠,小儿子手里的恐龙玩具坏了,登时嚎啕大哭。
“不哭不哭,等你哥哥拿个第一回来,咱们家就有钱了,给你换个新玩具。”女人将小男孩抱进怀里温柔安抚,往前踏步时墙壁都在渗血。
暮色黄昏的昏暗时刻,祁亚将看过的账本全部算了个清楚。
他们家请完这四个已经没有钱了,最近唯一的收入就是小男孩下周的比赛奖金。那是一个省级全能全科的比赛,第一名足足有两万块。
他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那么久,却连一个钢镚都没找到。
家里就只能吃剩下来的米面。
那她中午买排骨的钱呢?祁亚闭眼,心神探向厨房。
那些东西竟然是人身上的碎块,只是在白天看上去是普通的排骨。难怪尸体破碎成那个鬼样子……
“这场游戏根本没有解!”祁澈努力往祁亚身前站,怒骂:“不教小男孩就没有工资,完不成任务是死。教他,他又不愿意继续当赚钱工具,根本无法完成!”
女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连带着小儿子一齐怒骂:“你知道爸爸为了你多辛苦吗?我们为了你连肉都不舍得吃!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你到底学不学?不学我就将这老师杀了,再给你请个新老师!你自己数数,这个月有多少个老师因为你不听话死了?”
女人的身影突然变得纤细苗条,依稀是年轻时婀娜多姿的风韵。
那暗影在墙上犹如实质,一丝一缕地顺着血往小男孩的房间蔓延。祁亚猜这就是大部分玩家的死亡点。
他们以为这女人会顾忌小孩,躲在小男孩的房间最安全。
但女人就是要当着小男孩的面杀,威慑他,恐吓他。
“哥哥姐姐……”小男孩终于出声了,他冲两人露出一个懊恼至极的苦笑:“你们好笨啊,为什么不跑呢?我从最开始不就让你们跑了吗?”
“那你也要把话说清楚。”祁澈急得把祁亚往后推。
但祁亚已经不在原位了。她走到被掀起的床板,将小男孩预备逃跑的钱拿出来,直接塞到小男孩手里:“把这个给他,当做家教补习费!你不是想救人吗,这不就是钱吗?”
“可这是我以后逃跑用的……”虽然没有什么可能,但必须得备着。
“我来带你逃跑,你只管把钱给我哥!”祁亚一脚踹开袭来的阴影,声音笃定地说:“你还不信你老师吗?”
仅仅电光火石间,祁亚的鞋子就已经被腐蚀了大半。
眼看杀人分尸的惨剧又要出现,小男孩害怕地闭上眼。许是刚刚那盆大虾给他的力气,他猛地把钱塞到祁澈的兜里,大喊一声:“谢谢老师今天来教我!”
下一秒,一道白光骤然出现在祁澈眼前。
毫无道理的杀人,毫无道理地通关退出。祁澈想抓祁亚,但眼前只有一片比通关更加明盛的光芒。
仿若骄阳烈日般炽白无双,似天河奔涌而下,何等圣明伟岸。
“如果你不喜欢看杀人,你可以把眼睛捂住。”确定祁澈已经完成游戏不在现场后,祁亚唤出阿忍,单手握剑站在小男孩身前:“毕竟杀老师很吓人,杀死你的母亲和弟弟也很吓人。”
“一定要杀吗?”小男孩在哭,他扯扯祁亚的衣摆,极其痛苦无助地询问她:“那是我的妈妈和弟弟。”
“可他们只想拿你赚钱,你根本就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工具人。”
周围密密麻麻的暗影缠上,祁亚一剑破开满地污秽,剑锋直指被贪欲迷惑了双眼的女人:“你当我也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吗?我的确教不好你儿子,因为我最擅长的不是英语数学,而是剑道。”
就在祁亚挥剑时,幼儿园的小孩也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他身后。
祁亚拦了给他买玩具的路,他不能忍。
只一剑,祁亚将利益熏心的两人捅了个对穿,而后又是一道剑光,尸骨无存。
家里曾经留下的血迹也被淹没在她的剑光之内,只剩下无暇如新的家。
拥挤,逼仄,破破烂烂。
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窗户打开,阳台上的欠债本被风吹落,一行行欠债飞速翻过。
屋外有债主往楼下聚集。
“怎么办呢?”小男孩呆呆地问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都死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绝望地看向祁亚,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的工资也没有了,怎么办呢?把我拿去卖掉吗?”
“我又不着急要工资。”
游戏时间还没有结束。束缚小男孩的危险没有了,剩下来的,就不是她能做的事了。
“我可以等,也很信任你。”
祁亚抬头望向屋外的彩霞,远处弯月渐渐升起,她冲小男孩伸出手:“等你长大了能赚钱,再把我今天的工资还给我吧。”
两人手指相碰的一刻,十二个小时已过。
祁亚立刻用了自己的道具。
‘提示一:您的队友仍在世界内。
提示二:小男孩的全名是林宁央。’
屋外风云变幻,毛团团的系统音结束,祁亚看见眼前的小孩身形消散。那些如噩梦般困扰他的场景也随之化灰。
阿雅走到门口,双手鼓掌,淡黄色的长裙渐渐收拢,最后成为黎手中的几张纸币。
“这是给七七的工资。”黎变回他本来的模样,笑容无比温润,只是多了几分同那小男孩相似的稚气,“接下来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这个游戏世界仿佛成了黎的天地。
眼前虚幻的色彩带着过去的冰冷苍白,赫然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现实不是游戏,林宁央的父母没有杀人,只是一次次投诉老师搅得他们生活不宁,对林宁央越加刻薄厌恶。最终,在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带着积攒下来的几百块钱和身份证,狠心从家门逃了出去。
“我打了很多工,被星探发现当了练习生,很快在电视上被弟弟发现,赚的钱又被父母拿走。最穷的时候,我靠团里人施舍的泡面过活。玩游戏是为了放松,也是为了当打手赚饭钱,直到我碰见了你……“
他话未说完,世界已经完成。
毛团团对祁亚说:恭喜主人完成某位玩家的个人考验世界,按照规则,您可以从他最宝贵的物品中挑选一样东西带走。
“挑吧。”祁亚闭上眼。
她的意识在一点点回归身体,几乎能感到宁央的唇瓣贴在她的额头,似乎还在缓缓下移。
手里多了一个相框。
祁亚睁开眼,侧头躲过他的唇,发现米白色的相框上还沾着糯米团,显然是宁央随身携带的东西。
照片里是十八岁的她,和宁央在M国游戏比赛时并列第一的画面。男人拦住了她的肩膀,她反而开心地靠在男人怀里,两个人一起比了个心。
“这就是你放在浴室里不敢让我看见的东西?”祁亚问:“怎么是道具?”
“我用积分让它与我绑定,永不丢失,无法损毁。”宁央双手撑在祁亚颈侧,目光温柔而缱绻:“七七记起来了吗?”
“还是记不起来……但大概了解了。”
就在宁央眼中闪过失望时,祁亚忽然起身,在他唇上飞快地擦了一下:“我就是你从不承认也不否则永不见人的绯闻女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