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循走上前,朝杜夫人行礼道,“岳母大人怎么来了……”
杜夫人冷冷看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下去,只哽咽道,“听说我那傻丫头又给姑爷添麻烦了……我过来看看。”
宋子循羞愧难当,“是小婿没有照顾好她……实在愧对您跟岳父大人。”
杜夫人已经走到床前,见女儿双目紧闭,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泪水一下子从眼底涌出,“现下……如何了?”
宋子循心里只觉煎熬到了极点,哑声回道,“药喂了两回都喂不进去……太医虽施了针,还是血流不止……人也始终不曾清醒。”宋子循顿了顿,艰难道,“太医说,若是再这般下去……怕会不好。”
杜夫人点点头,动作极轻地在床沿上坐下。
外头园园也重新煎好了药,端着托盘急匆匆走了进来。
宋子循忙上前接过药碗,还要亲自来喂,却听杜夫人缓缓道,“姑爷把药先放着吧。”
她轻抚着女儿冰冷的脸颊,“你守了这几日,想来也一定累了。且下去歇歇……我们娘俩说会儿话。”她看着安详得好像睡熟的女儿,慈爱地摇摇头,“这丫头打小就不是个通透孩子,最是爱一条道儿走到黑的……我劝劝她,兴许还有些用。”
宋子循抿紧嘴唇,半晌,才把药碗放到桌上,走上前朝杜夫人深深作了个揖,“容儿……就拜托岳母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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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多余的下人们都被屏退,只留下安嬷嬷跟青荷服侍杜夫人母女。
杜夫人拿湿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杜容芷蘸了蘸干裂的唇瓣,幽幽道,“你这孩子,到底几时才能让母亲省心呢?”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却愣是让人听出了绝望的味道。
青荷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去。
“那时你一心喜欢姑爷,非他不嫁……可记得母亲是怎么劝你的?”杜夫人苦涩地笑了笑,眼角却不可自已地笑出了泪花,“这样的人家,原就不是你这般心思简单的孩子应付得了的……可你却偏跟着了魔一般……”
“所以今天这条路,不管有多难走,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既然不听劝阻,执意选了这个男人,那就要有承担起这一切后果的勇气!”杜夫人语气忽地加重,“当初你的一意孤行已经伤了我跟你父亲的心,难道现在你还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后半辈子都活在纵容你的悔恨和失去你的痛苦中么?!”
杜容芷却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如睡着了一般。
杜夫人用力拭去脸上的泪水。“而且你现在已经不止是我和你父亲的女儿,你还是一个母亲——莞儿的母亲!你可想过,若你死了她会如何?”杜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再下一剂猛药,“姑爷还不到弱冠之年,又是如此家世人品,只要你前脚一走,后头多得是人能顶上你的位置!到时你自是一了百了,可莞儿呢?她襁褓之中就失去生母疼爱,父亲将来也只会把精力留给继母所生的弟弟,到时她一个孤女在这家里该如何立足?你可曾替她想过?!从前你执迷不悟,任意妄为,难道如今当了母亲,还要这么自私么?!”
青荷听得鼻子发酸。少夫人这一路走得有多艰辛她看得比谁都清楚,若不是为了孙小姐,又怎么会一直委曲求全……正欲抬头劝夫人别再说了,忽然听安嬷嬷满是惊喜地轻呼一声,“夫人快看!少夫人、少夫人有反应了!”
青荷一愣,连忙向杜容芷望去。
晶莹的泪珠顺着女子紧闭的双眸缓缓流下,连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也变得鲜活起来。
杜夫人一喜,急声道,“快!快把药端过来。”